留在宫里同大皇女一起用了午膳,凌沭出宫回府前又去了一趟乾明宫。
如今乾明宫守卫森严,里里外外都是大皇女的人,凌沭也从暗卫小队里抽了两个人过来混进禁卫军里帮忙盯着。
此举虽不妥,但大皇女却没有反对,还把那两人安排在靠近女皇的寝殿门口守着。
凌沭也说不出她是出于什么态度,关心凌元女皇吗?不,一个完全不在乎自己死生的母亲,她为何还要在乎?但是她心里的那一丝担忧又不是假的,她无法欺骗自己。
走进寝殿,早有宫人进去通报,郑女官从内殿出来迎:
“微臣见过幽王殿下。”
“郑女官不必多礼,”凌沭在她行礼前便将人扶起来,郑女官跟了女皇几十年,虽然君臣有别,但女皇陛下也是将她当成半个朋友了。
“我来看看母皇。”
“女皇陛下半个时辰前刚睡下,按着这阵子的情况来看,大约还要大半个时辰才会再醒一次。”
凌沭朝内殿看了看,道,“那我便不打扰母皇休息了。”
郑女官看着她微微黯下去的眼神,心似不忍,拉住她即将转身的动作,“殿下,女皇陛下中了失魂散后,睡眠都很沉,接近昏睡,即使吾等在这里大声说话,陛下也不一定会受影响。”
凌沭有些不解,却听郑女官又道,“殿下想看看陛下,不若直接进去吧。”
郑女官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凌沭微微一愣,看了看内殿,又看了看郑女官,想了想,终是点了点头。
“多谢郑女官。”
郑女官低头侧身,身为下臣,不敢接受她的谢礼。
引着凌沭进了内殿,郑女官就退了三步,站在内殿入口处,保持一个很好的距离。若是凌沭低声说话,她便听不到,若是凌沭有事提声招呼,她也能随时过去。
凌沭脚步放得很轻,虽然女皇是昏睡,但她还是下意识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站在凌元女皇床榻前看了一会儿,凌沭蹑手蹑脚地挪了块凳子过来,轻轻放在床前,坐下。
这是她第二次仔细地打量凌元女皇,自她到这个世界以来,见过凌元女皇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见也都是不相看。凌元女皇当她不存在,她也总是低头看鞋面。
如今凌元女皇病了,她才真真切切地将这个女皇陛下细细地看了两次。
凌元女皇如今已经四十又七,平素总是一脸威严,周身气场让人不敢直面,如今大概是病了的缘故,脸色苍白,闭眼躺着,整个人柔和了许多。
原来,凌元女皇长得也是好看的。
凌沭觉得,同大皇女有七八分像。不难想象,年轻时的凌元女皇,定然也是大皇女这般吧。
她们八个人,自己和二王女凌柊同女皇是最不像的,其他人不是眼睛像,就是鼻子嘴巴像,而大皇女同女皇相像的地方最多,不论是长相还是气质。
凌沭坐了许久,想起了那个美如画的男人,终是轻叹了一口气,“你还记得他吗?”
沉默。
昏睡中的凌元女皇当然没有回答她,凌沭也不需要她回答,这些话,她只敢现在在没有知觉的女皇的面前说。
“你知道吗?他等了你二十年,”凌沭眼中满是疼惜,“虽然他不曾开口,但是我看得出来,他一直在等你。”
凌元女皇静静地躺着,凌沭相在对空气说话:
“我不知晓你们的过往,或许真的同传言的那样,不过一夜雨露,但就是这一丝牵连,让他等了你二十年。我想他根本不需要什么名分,只是简单到希望能再见你一面,一面就好。可你,早就将他忘了吧。”
凌沭顿了顿,又将自己否决,“不对,你会记得他的,因为我。有我存在的一天,你就不会将他忘记,我是你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说到这儿,凌沭自嘲一笑,“所以,这也就是你不待见我的原因吧,不在乎到即使我被人害死,你都不曾问过一句。你真可怜啊凌沭,死得无人知晓,无人悲怜。”
想起‘凌沭’早已死去,凌沭心下有些悲凉,“从掉下太液池后,我便不再是从前的凌沭了。我以为即使身上流着你的血,但要当做陌生人还是很容易的,可直到我遇见了他,那个你甚至不愿意别人提起名字的男人,我才知道,我同你,当不了陌生人,即使我是天下人所说的凌元女皇最不待见的七王女,但,我是你的女儿,这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凌沭顺手抚平了床沿的被单,“你究竟,为什么要留下我?既对他无情,又为什么要……生下我。一夜恩情,你走你的阳关道,回到你的江山里叱咤风云,可他,却守着他的水云涧,在水云涧里,等了你一年又一年……”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凌沭站起来,平静的面上,眼中情绪难掩,缓缓接着道:
“而你,是否还记得他的模样?”
说罢最后看了床上的人一眼,转身离开。
而在她离开后,床上的人手指微动,眼角流出一滴湿润……
郑女官见凌沭走出来,将人一直送到寝殿外。
“母皇就有劳郑女官照顾了。”凌沭对她点了个头,转身朝外走。
郑女官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复杂,几欲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下。
回到幽王府,凌沭的情绪依然有些低落。吃晚饭的时候,虽然她还是像平时一样表情淡淡,偶尔提两句好笑的话,但季琉末和遥歌明显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