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了屋里,舒景乾命人奉了茶,亲自为本王和姚书云倒了一杯,问道:“不知两位先生,打哪里来呢?”
“京城。”本王说着,喝了口茶。
“哦?”他似有若无地瞟了本王几眼,问道:“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在下姓岳。”
“姓岳?”他搁下了茶杯,问道:“襄王岳初吗?”
本王一怔。
要说我从进屋到现在,一直从容淡定,对答如流,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他是如何猜到的?
舒景乾笑笑,道:“王爷勿怪,这茶名叫‘悲春’,闻着虽香,喝着却极苦。一般人要是喝第一口,都会皱眉咂舌,就像你身边的这位姚大人。可王爷脸上却并无任何异常,可见味觉有恙。”
“哦?”姚书云挑挑眉,“你说他是襄王便罢了,又如何断定我是姚大人?”
舒景乾扫了一眼他的手掌,道:“看阁下十指修长,而指尖遍布薄茧,想来是常年练琴所致。”
“那又如何,全天下会弹琴的,又不只是姚书云一人。”
“话虽如此——”舒景乾帮他满上了茶,道:“两位来自京城,一个味觉失灵,一个工于琴技,一个穿着皇家御用的流云锦,一个戴着雕刻‘子然’的玉佩,怎么看,都不只是巧合吧。”
既然被人道破了身份,本王也不想掩饰,笑了笑道:“没想到舒老板心细如此,观察入微。”
“过奖了。”他摆摆手,道:“在下不过是个商人,平素和各种人打交道,久了,就能从他们的穿衣打扮,举止谈吐中,猜出他大约的身份。不想,今日寒舍竟能迎来名闻天下的书圣、琴圣两位贵客,真是我舒某人的荣幸。”
“荣幸吗?”本王摩挲着手里的茶杯,道:“我和书云的名声可不大好,昨日里还有人说我们沽名钓誉,不配与你齐名。”
“王爷说笑了,您的真迹在下有幸见过一次,下笔风雷,力透纸背,虽不敢说放眼天下无人能及,可就舒某平生所见,当属第一。”
他这话说的十分坦然,并无半点恭维的意思,顿了顿又道:“至于人品,有个词叫心正笔正,王爷落笔恢弘,洒脱不羁,正如我今日见到的人,君子如风,凛然正气。眼见为实,在下从来不信外头的疯言疯语。”
这话至情至性,说到本王心坎里了。
本王以茶代酒,敬了他一杯,“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不胜荣幸。”他一仰而尽,喝茶如同喝酒,一派洒脱不羁。
如此看来,五官虽秀气了些,却也有那么点酒神的架势。
初次见面,无风无雪亦无月,只一壶茶,便聊了整整一下午,散席时,宾主尽欢,彼此间都有些相见恨晚。
临走的时候,舒景乾命伙计提来了两壶好酒,道:“寒舍除了酒水还是酒水,无厚礼相赠,只一点薄礼,还希望两位笑纳。”
“客气了。”本王接过酒水,状似无心的问道:“你这外衣不错,不知用的什么材质?”
他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身上的薄纱,眉宇间似有追忆之色,和道不明的情愫涌动,道:“此乃朋友所赠,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这样啊……”本王收回了目光,抱拳道:“改日若有空,本王再登门造访,今日先告辞了。”
“好,到时舒某一定备下酒菜,好好招待二位。”他笑笑,手掌自轻纱上滑落下来,眉宇间突然浮上几抹愁色,望着天边的流云和夕阳,幽幽叹了口气。
传说“百忧解”能解百忧,却不知这酿酒的人,是有什么忧愁。
栈,只见燕玖正站在满树桃花下,远远眺望着本王来时的方向。
待本王走近了,他立马一扭脖子,做出一副酒足饭饱,出来溜达的模样,围着桃树来回转圈,如同想着撒尿却没找好地方。
本王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晃了晃手里的酒水,道:“此酒名叫桃花酿,皇上可要尝尝?”
“桃花酿?”他接在了怀里,撇撇嘴,道:“名字倒还不错。”说着,去石磨上坐下了。
本王进屋取了两个酒杯,席地坐在了他的身旁,看着满院的桃花,说:“这花开的,可真好啊。”
“是啊。”他打开了瓶塞,为我倒上一杯酒,道:“赏着桃花,喝着美酒,倒也惬意。”
“正是。”本王喝了杯酒,问他:“不生气了?”
他面上一热,问道:“你知道我气的什么?”
本王摇摇头,“微臣不知。”
“你!”他咬了咬牙,遂又泄了气,苦笑道:“罢了,是朕想要的太多,你看,江山都是我的,我怎么可以还贪心不足的,连人心也想着掌握。”
“皇上的意思是——”
“没什么。”他摇摇头,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笑笑说:“这样也好,不管以什么方式,你都留在我身边了。”
本王因不胜酒力,所以只浅酌一杯,点到即止。剩下的,几乎都被燕玖喝了。
他酒品一向不错,特别是在宫里的时候,一言一行都有人看着,所以九分醉意里,总会留着一分理智。可今日,大约是花前月下,无人在旁,他心情彻底放松了,顺势靠在本王的怀里,摸着本王的脸,道:“皇叔,朕有没有跟你说过,朕喜欢你?”
本王一怔,“没有。”
“那朕现在告诉你,朕喜欢你。”他眯着一双醉眼,笑的傻里傻气,“小时候,我跟四哥说长大了要嫁给你,做你的王妃,那不是戏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