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惯了一切的百里尘,在措不及防面对小九的表白时,本该嗤笑一声,便漠然置之的。
可他没有。那颗流落风尘,早已干涸的心,蓦地漏跳了一下,紧接着不受控制的鼓动起来。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强加掩饰的咳嗽了一声,百里尘扬扬眉,“你再说一遍?”
小九:“我喜欢你。”
百里尘:……
叫你说你就说,懂不懂什么叫委婉,什么叫迂回啊?
二十年来,流连于风月场所的百里尘,竟不期然的脸红了。
周遭的叫好声渐歇。这场贸贸然的示爱,被大家当成了玩笑。
除却楼里几个知情的人,其余人都是笑笑就散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一国巨富,和一个风月场所的小老板,且不说性别对不上,光是身份,就相差太多。
待到所有人都散去之后,小九低了低头,有些局促的说:“对不起,我,冒失了。”
百里尘从方才的悸动中回过神来,微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不会放到心上,便要离开。
“哎——”小九喊住他。
百里尘并未回头,“怎么?”
“我,”小九顿了一下,有些窘迫,又有些期待的问道:“我可不可以喜欢你呢?”
这问题可真怪,百里尘心想。
心是你自己的,别人还管得着吗。就算是不让你喜欢,你能当机立断的,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吗?
“随你便吧。”百里尘说着,回身时微微勾起了嘴角。
小九破天荒的胆大了一回,问道:“那我可以追求你吗?”
百里尘停住了步子,回头看向了他。
他的眼神很亮,点缀着万千星光,即使身在风月场所,也没有沾染上一丝的污浊。
这样一双真诚而热切的眼睛,百里尘觉得这辈子是不会在别人那儿看到了。
微微笑了笑,百里尘还是那句话:“随你便吧。”
一时间,小九像是得到了救赎一般,笑出了一身的春风如沐。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是默默的喜欢,从来不敢去奢望。惊才绝艳如百里尘一样的人,是不配被任何人拥有的。
小九每每只是看上他一眼,都觉得心满意足了。
这十年来,他一直留在原地,迟迟不敢踏出一步,生怕一旦越了界,将会是万劫不复。
毕竟被一个男人渴慕着,也许在百里尘看来,本身就是一件恶心的事情。
可如今道破了心事,似乎并没有惹了他反感,反倒是被他默许了?
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那枚铜钱挂件,小九笑得越发情|难自制。
许多年前,百里尘救下了遭人毒打的他,顺带着给了他一些银子。也许这种事情对于百里尘来说,只不过是逢了心情好,随手做的一件善事而已。
可是对于小九来说,这却是他春意萌动时,一段刻骨的相思。
银子被一同流浪的弟弟妹妹们尽数的花了,只有这枚铜钱被他留了下来,拿麻绳穿过了方孔,打了一个同心结,挂在了脖子上。
系住一段过往,和一段爱恋。
以及,被系住了一辈子。
襄王说得对。生在阴沟里的花朵,也有开放的权利。深爱着一个人,就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人生翻复无常定,有些事要及早做,有些人,要及早地吐露真诚。
所以今晚,小九看似是被动的,让这些楚国的客商拉了过来,可实际上,他是有心要走这一遭,见一见他那朝思暮想,足足爱恋了十几年的心上人。
不为得失,只为了告诉他:我喜欢你。
及至后半夜,小九看那群客商还没有下楼,便摇了摇头,准备独自离去,却不巧,天上正好飘起了雨。
正准备一头扎进雨幕里,却瞧着身后递来了一把青伞,和着一声淡淡的叮嘱:“雨天湿滑,夜路难行,注意安全。”
小九接过了伞,看到了一角上探出的半只桃花,微微一愣,问道:“你自己画的?”
百里尘笑笑,“拙作而已。”
“谢谢。”小九攥紧了伞骨,珍重之余,差点没揉进怀里,哪里舍得撑开,直接拿袖子裹好了,冲进了雨里。
百里尘:……
远远地看着那一点身影消失在了漫天的雨幕里,百里尘正准备转身进屋,却听到了一声轻笑,“怎么,动心了?”
门外,是恰巧经过的岳初。
身边,停着他的轿子,和两名打着瞌睡,嘀嘀咕咕咒怨的影卫。
百里尘嘴角的笑意还没有消弭,闻言道:“有点吧。”
岳初眯着一双狡黠的眸子,有些好事的问道:“只是有点吗?”
“可能还多那么一丢丢?”百里尘笑笑,看向了一手撑伞,一手扶腰的岳初,问道:“怎么,王爷政务如此繁忙,要折腾到大半夜?”
“折腾”二字,颇有些深意。
岳初咳嗽了一声,厚颜道:“你也知道,今年南方地区,不是水灾就是蝗灾,几处河堤还被冲断了,害的许多百姓居无定所。此事处理起来,颇有些费时费力,皇上为此事焦心如焚,我这做臣子的,自然也要为他分担一些——”
话未说完,百里尘已经进了屋。
岳初:……
继续扶腰,今晚动作太大,闪着了……
百里尘去到了楼上,走进了自己的卧房,斜倚了窗子,看向了外头淋漓的街道。
心想着那街道的尽头,可有一个人,已经淋成了落汤狗?
想到小九宁愿淋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