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子衿一愣,继而胸中翻涌着滔天的怒意,但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大喊大叫,只是冷漠的问道:“若儿子就是考不上举人呢?天下少年考得生员的人不知凡几,但其中有多少人不能寸进一步?”
对于读书人来说,秀才只是他们对官场迈出的一小步,不过是有了功名之身罢了,真正的坎在于秋闱,只有过了秋闱成为举人才能获得举官的资格,而若能考中进士自然更好。
因为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封相,这是自大周开国以来的传统。
范子衿再春风得意,那他也只是一个秀才,他的未来还没有保障,除非他能考上举人。
但这何其艰难。
江南每年的秋闱只取前三百多名,扩招的时候多点,但参考的人数多达十万人,隔一年便有新增的秀才,秋闱却是每三年才举行一次,累积下来的秀才可见有多少。
如果范子衿考不上举人,那范子衿的恩荫就是他的另一条出路了,他但凡多想一想他的儿子就不会这时候提出把恩荫的名额给范子萧,而是要等到他考中举人之后。
范子衿胸中翻涌着怒气,目光炯炯的看着父亲,逼问道:“若是儿子考不上举人怎么办?”
范思文有些心虚的扭过头去,道:“子衿不必妄自菲薄,你的文章我与你先生们都看过,都觉得不错,只要再历练一段时间……”
“可您和先生们都不是考官,”范子衿淡淡的打断他的话道:“这世上有才名却屡次不中举的人还少吗?”
范思文脸色有些沉郁。 [
他见识资历摆在那里,如何不知这个情况?
但三十少进士,子衿三十岁考中进士都还算年轻的,就算范思文觉得儿子很聪明也不敢肯定他能在三十之前考中举人啊。
但子萧的年纪摆在那里,那孩子又是个愚钝的,既然子衿有能力寻找自己的出路,那他提早将恩荫给庶子有什么不对?
想到长子这几天的落寞,范思文越发坚定,直接道:“此事我意已决,子衿,你九岁考中童生,十二岁考中秀才,便是为父也自愧不如,多加努力一番必可以……”
范子衿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范思文一愣,继而大怒的拍着桌子道:“逆子,谁教你如此忤逆父亲的?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不告而出,可视为不孝了。
范思文对范子衿如此偏激桀骜的行事不喜。
范子衿在门口停下脚步,讥笑道:“子不教,父之过,父亲从未教过儿子做人做事,儿子当然不会行事了。”
“你!”
范子衿甩开袖子就走,跑到外面被冷风一吹他才清醒了些,想到本属于他的恩荫就这么被父亲给庶兄了,他心里就好像堵了一块石头一样难受。
范子衿站在院子里想了半响,决定还是去找母亲。
夏彤正喜气洋洋的为宴会做着准备,看见儿子来,高兴的拉着他的手道:“你父亲不是要与你说话吗?这就说完了?”
范子衿看了眼丫头婆子们,道:“娘,你让他们下去,儿子有话跟您说。”
夏彤这才留意儿子脸色不对,忙让人退下,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父亲要把恩荫的名额给范子萧。”范子衿话一出,夏彤脸色立即苍白,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椅子上,半响才发出一声讥笑,流着泪道:“是了,所以这场宴会是为了给我们娘俩补偿?”
范子衿脸色更沉,道:“我与他争过,但他已是打定主意把恩荫给范子萧了。”
“凭什么?”夏彤尖叫道:“你才是他的嫡子,祖宗基业和恩荫本就是该由你继承的,若是把恩荫给了范子萧,那是你是嫡,还是他?”
夏彤“嚯”的起身,冷着脸道:“我去找他。”
“母亲,”范子衿拦住她,冷着脸道:“您若是真的打定主意为儿子一争到底那你就去,若是像以前一样只是与他吵吵,最后却又顺从他那就别去了,不过是徒生肝火罢了。”
夏彤一愣,抬头目瞪口呆的看向儿子。
范子衿继续冷着脸道:“若他一心想叫范子萧继承他的东西,那您就与他和离,儿子带您走,让他把柳氏扶正,让范子萧当嫡子便是。”
他冷笑道:“就看看到时他会不会也为了其他的庶弟来为难范子萧了。”
夏彤吓得脸色一白,抓住儿子的手问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
“不是胡话,”范子衿认真的看着母亲道:“这番话儿子早就想说了,从我懂事起就看你们吵架,为了我吵,为了嫡庶吵……娘,这些年他为了柳氏和范子萧为难了你多少?儿子现在已经长大了,也有了功名,既然他连恩荫都不给我留着,我们留在这里干什么?您与他和离吧,儿子以后肯定比他还出息,让您风风光光的,哪怕您再改嫁也行啊。”
范子衿是真的爱他的母亲,对他来说,父亲一直是仇人般的存在,他想去争取他的疼爱,却一直争不到,家里每次出事他都是站在范子萧那边给他打击,他是见过别的同学与父亲相处的,他心里不知道多羡慕。
而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无疑是母亲,因为一直是母亲在教养他,看着母亲为了范思文经常落泪,和离的念头早就冒出来了,而今就是一个契机。
范子衿眼中闪着寒光,给母亲出主意道:“您态度坚决些,这次绝对不相让,他若是不把恩荫的名额留下,那您就和离,也让他知道我们母子俩不是任他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