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柒远离京都,之后就是太后大殡。
举国同丧。
合宫里都是一片凄凄惨惨的白色,对于太后的死一直都是有所隐晦。只说是久病不医,一朝殡天,再没有其他的说辞。
云安太后入棺时候,凝歌穿着一身素白的宫装从长歌殿前往慈宁宫,途中遇见从岔道插进来的皇后凰九,凰九扶额坐在摇摇晃晃的步撵上,头顶垂着袅袅的白纱,发髻挽于脑后,鬓上斜斜的插了一支洁白的玉牡丹发簪,垂着厚重的白色串珠流苏到下巴以下,衬着那下弯的唇角愈加的冷峭。
凝歌顿住脚步给凰九的轿子让了路,凰九的余光却刚好落定在凝歌身上,不复从前相见时候的大方,却是一种难以释怀的怨恨。
如刀子向着人身上捅去。只不过那样的感觉稍纵即逝,快的凝歌还没来及抬头就已经消失不见。
“停下。”凰九忽然冷声道。
长笑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凝歌,连忙吩咐抬着步撵的轿夫放下轿子,搀扶着凰九缓缓到了凝歌面前。
凝歌屈身行礼:“皇后娘娘万福。”
凰九忽然就笑了起来:“论起万福来,哪里有妹妹这样因祸得福的好福气。”
凝歌皱眉:“臣妾愚钝,不知道娘娘在说些什么。”
凰九抬了抬眼皮,瞧着自己手指上那紧致的纯金护甲,低声道:“妹妹对于凰叁府上送的礼物可满意?”
凰叁府上的礼物,说的可不就是已经疯了的固伦吗?可是固伦已经疯了,难道她还不肯放过她吗?
从她去西凉,到固伦入凰叁府中都在他们的算计之中。说到底固lún_gōng主已经是成了凰捌之死的替罪羊,是凰家仇恨的承担者。
只是人已经被替换了,受尽了折磨之后还要被当做筹码吗?
凝歌心中涌起一阵愤怒来,猛地抬眼死死的看着凰九。她要靠着死死的掐着自己的掌心的疼痛才能避免暴走,若是可以,她真想要狠狠的给面前笑得坦荡的凰九一个耳光。
只是凰九脸上有些难以掩饰的憔悴,不过是区区几日的功夫就已经消瘦了一圈,精致的妆容背后掩不住的疲惫,就连那习惯带着温热笑意的眼角都添了几条皱纹,自不必提那眼中鲜红的血丝了吧。
凰九撑着表面的姿态想要看着凝歌痛不欲生,想要看着固伦生不如死。
可是她偏生不想如了她的愿。
凝歌的心情忽然就平静下来,从从容容的弯了嘴角对凰九一笑:“托娘娘的福,一切都已经安好了。玉卿虽然去了,总算是和自己心爱的人相守天涯不是?”
凰九面色一变,再也不复之前的从容淡定,冷声道:“凝歌,不要以为是你胜利了。这笔账本宫一定会讨回来的。”
凰九再也藏不住自己的本心,之前的大方仪容也瞬间天崩地裂。凝歌看的开心,索性道:“娘娘母仪天下,这后宫和皇上都该是您的,自然是您是胜利者了。不是吗?”
凰九上前一步,一字一句道:“凝歌,你等着看,我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凝歌挑眉:“若是如此,我下了黄泉还能好生的代替娘娘去照看您那未出世的侄儿,要多谢娘娘恩典才是。”
她看着凰九脸上神色不断的变幻心中顿时升起一种爽快的满足感,她还想要提及太后之死,奈何她手里没有证据。
唯一有的那个药罐用以交换了固lún_gōng主。
狐狸总是要有露出尾巴的那一日的。凝歌坚信。
“你……”凰九噎住,凤目里正是一场风雨欲来,护甲咔哒一声断裂在掌心,听得身边的长笑心中也是一个咯噔,连忙道:“娘娘,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凰九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冷冷,“妹妹当谨记一句话,叫慧极必伤。”
凝歌屈膝:“多谢娘娘教诲,妾身定当谨记在心。”
送走了凰九,凝歌站在原地许久都不曾动弹,唤月低声道:“娘娘,我们也该走了,皇上还在等着我们。”
凝歌点头,举步而去。
两人走了许久还未到慈宁宫,只是却听闻宫里陡然哭声四起,声音凄惨好似深夜厉鬼呼号。
这也是寻常事,凤翎国流行哭丧,如今当朝太后死了,后宫的儿媳妇们自然是要尽到哭丧的义务的。只是凝歌听着这样的半真不假的哭声却是十分的刺耳,攥着眉头不肯舒展。
太后含冤而死毋庸置疑,唤月道:“娘娘,奴婢有一事不明白。”
凝歌顿了顿脚步,问道:“你是想问太后的死因?”
唤月一愣,点了点头。
“太后娘娘服毒冤屈皇后娘娘,却未必是下了重手,根本就不会置自己于死地。只是太后娘娘为何就这样没了呢?”
凝歌眯了眯眼。许久才道:“以后不准说这样的话了。”
就是因为最开始怀疑的是凰九,后来被查明是太后自己下药之后才显得凰九无辜。以至于太后的死被生生的压制下去,这时候最难受的该是凤于飞了吧。
凝歌想到这里,加快了脚步进了慈宁宫,远远的看见凤于飞和凰九并肩站在为云安太后准备好的棺木面前,身后林林总总跪了整个院子都是哀哀哭泣的女人。
凝歌走到离凤于飞最近的人群中间跪下,正遇见跪在牵头的琪和。
琪和眼眶泛红,整张脸都臃肿起来,好似吹了气进去一样高高的鼓在那里。见着凝歌来了却也是分毫不动,只是拿着那双毫无神采的眼。
“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