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宣清见她神情娴静,在花架的掩映下更显得娇俏可人,略顿了顿,这才问道:“之前托令堂带与姑娘的那册书,姑娘收到了?”
“《信史》?”朱颜笑着点头,狡黠地瞥他一眼,“朱颜已经研读过那册史书,不仅叙事精炼,措辞古雅,对于人物的刻画亦是入木三分……想必,是出于公子之手?”
袁宣清笑了笑,亦不掩饰自己的惊讶,着意地将朱颜打量了几眼,“朱姑娘竟是如此慧眼,宣清听闻姑娘亦是前朝臣子之后,那十余年前,姑娘尚且年幼,故而冒昧赠与此物,希望姑娘对旧事有所了解,而不要轻易染了仇恨。”
“仇恨?”朱颜抿唇,朝代兴替与否,她并不放在心上,遑论“仇恨”二字?
“哦,无事,一时感慨罢了。”袁宣清见她不解,随即笑笑,岔开了话,“今日端午佳节,想来姑娘与那些姐妹也不常相聚,宣清便不扰姑娘了。”
朱颜分明见了他瞬息的犹疑,但暂且不愿揭穿,便嫣然一笑,自袖中抖出一只三角粽子样的香囊,这原是为小童们做的,多余了几个,如今既然蒙袁宣清授书,总是得有些谢意才好。
“袁公子,不论如何,多谢公子赠我史书,以解期年之困惑。这只香囊是朱颜亲手所制,虽然必定比不上京中绣工手艺,亦算是朱颜一片诚心,便当作上次的谢礼,还请公子笑纳。”
袁宣清就她手中看去,是一只杏黄色的香囊,上面细心地压着金线,一缕红丝绳盘结,一直绕到顶端,抽出一个盘长结。其余的角上均缀着大红的流苏,这样精巧的手艺,只怕连内工都未必比得上,这个姑娘,真是太过谦虚了些。
拿过手中,一缕冰片的香气混杂着白芷、薄荷等药材的气味儿投入鼻中,“姑娘有心了,若我推辞不收,反倒显得见外不已。”
“蒙公子不弃,朱颜告辞。”朱颜笑着敛袖作礼,缓缓绕过那一架木香,唤了白蘋回去,刚才那丫鬟亦上前带了袁宣清往另一面去。
回到那边屋中,徐杏芳和徐菱芳姐妹两个和其他小姐都已经不在,唯有徐蘅卿、周如心和纾还在里面相候。
“颜表姊,你可总算回来了,这便要入席了,我们快过去吧。”徐蘅卿见她进来,上前亲亲热热地挽了她的手臂。
朱颜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蘅表妹,平日还是小心身子,别蹦蹦跳跳的,摔着了不好。”
徐蘅卿霎时俏脸一红,带着埋怨扫她一眼,越发黏上去撒娇,“颜表姊……”
“蘅妹妹,别闹了,过去吧。”纾始终敛着眉看她,语气却还算温和。
“能否再少待片刻?”朱颜的目光落在周如心身上,“周小姐,你平日除了气闷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不是?”
“其他?”周如心没想到朱颜会忽然问她,愣了愣,竟然忽然地红了眼圈儿,“朱颜姐姐……其实我也知道自己身子不好,他们背着我说我是活不过二十岁的……”
一旁的丫鬟慌了神,急忙苦劝,“小姐别胡思乱想了,那起庶出的丫头嚼舌根,你哪能相信他们?!”
她一边安慰着周如心,一边转头向朱颜作礼,“小姐平日还会莫名心慌,一走得急了,便觉得喘不过气。朱姑娘,他们都说你的医术好得很,能不能……小姐太可怜了!”
朱颜眨了眨眼,虽然她对周家没什么好感,但这位小姑娘着实看着可怜,自己既为医者,也不能坐视不管,“我有一份食谱,简单得很。”
“……您请说。”没想到是食谱,丫鬟愣了愣,但听说她之前用一碗甜粥治好了窦家小儿的顽症,想必的确有些玄机吧?
“去心的红枣、莲子各二十粒,干葡萄与干黄豆各三十粒,洗净以后浸泡半日,与黑米一道煮成粥。每隔一日吃一顿便好,也不止小姐能吃,像是老夫人没事吃上一碗,也是很好的。”
丫鬟急忙点头,几乎就要跪下叩谢,朱颜连忙上前拉住她,“姑娘快别客气,朱颜一个医者,救人乃是本分,如何受得起?”
纾点头不语,微微笑着,声音温和,慢条斯理,“朱姑娘医术好,心地也良善,朱四伯伯在天之灵也能宽慰。”
几人正向着正厅去,白蘋脚下一顿,立刻站住,“大夫人好,两位表小姐好。”
其他人一齐抬头,面前的便是大舅母杨氏和她那两个宝贝女儿。
“大舅母好。”徐蘅卿急忙上前,怎么说自己也该略尽地主之谊,“大舅母匆匆出来,是要去寻什么?”
“菱儿丢了个玉坠子,正在找呢。”杨氏强扯了一脸的笑,目光堪堪落到立在后面的朱颜和纾身上,恨恨地瞪了一眼。
这一黑一白,都是绝色冷艳的女子,虽说年岁已经长了,但谁说不是自己女儿杏芳的竞争对手。而且,纾教导亲弟经商,家财颇丰,这个朱颜又开始学医术,怎么看都比自己的女儿有优势。
最可恨的是,她隐约听闻京城来了位年轻公子,竟然在刚才私下与朱颜会面,真是气死人了!她一个与人定过婚约,死过未婚丈夫,甚至现在还住在人家家里的女子,凭什么能得到那等人的垂青?
徐蘅卿注意到她的目光狠毒,急忙笑着岔开,“白蘋,要不你陪着三位去找找,可好?”
白蘋和顺的点了点头,回身含笑,“大夫人,两位表小姐,请跟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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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长结就是最常见的那种中国结,很大的一个,虽然好像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