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几上,锦纱灯罩敛聚烛辉,六枚玉龙符在金盘的朱红锦布上一一排开,飞舞的龙须,张扬的龙爪,皆散着摄人玉光。
阮重、阮太后、络尘三人眸带贪欲的看着六枚能调遣百万雄师的玉龙符,阮重早已忘了自己身伤处的疼痛,他立于玉几旁,拿起夷川军镇的龙符,脸上的笑意僵硬着不知该作何姿态,幽幽叹道:“兵符雕成后,方一分为二,皇上持右符面,将帅持左符面。若是用它调遣六川军镇的兵马,将帅须得验符方能发兵,薛沛那小子不得把龙须都细细的接连一遍,无误后方会出兵。”
阮太后顺着阮重的话笑道:“那又如何,咱们手上的兵符可是从皇上手中接过的,怎会假得了!”
阮重放下夷川龙符,不自然的笑道:“是啊!是啊!”他眉头紧皱,对这到手的龙符仍是不敢相信,百万雄师就这么轻易的落入他手中了?
他的手在自己的伤处狠狠拍了一掌,霎时痛得龇牙咧嘴,再细看眼前龙符时,那一半的龙身子,仍是栩栩如生的躺于朱红锦布上。
络尘一直呆看着龙符,他不敢相信自己一个大齐国的王子,竟能看到大魏国六川军镇的兵符。他眸中的贪欲与惊诧再也隐忍不住,手不觉摸上了龙符,媚惑的面容带着笑意。
阮重怒看络尘一眼,把放着龙符的金盘端了走,厉色对阮太后道:“这兵家煞气若是伤了太后娘娘如何是好,且龙符堪比皇权如何能让太监这种污秽的东西触碰,臣先告退了。”
络尘双拳紧握,他冲阮太后使了个眼色,阮太后惶急之下,起身抓了两个龙符,细看后是夷川与武川的龙符。她迎住阮重怒得要杀人的眸光,“兄长,妹妹不过是想用这两枚龙符保住我与络尘的荣华富贵,待我二人退居行宫之时,便会把这龙符完好交于兄长手中。”
络尘忙配合道:“大司徒,掌管玉玺、兵符的符节令乃是魏家宗室,监管传国玉玺的领符玺郎又是郑太傅的义子庄吉,咱们无法夺过玉玺,只骗得那庄吉在皇上要前往河昌的圣旨上盖了玉玺。如今,一切还需快啊!若是那庄吉与皇上一照面,回味后自己认罪假传圣旨,咱们便又要再次功亏一篑了。”
阮重冷着眸子扫看一眼他们手中的兵符,一个女人和奴隶手中握有兵符又能如何?他冷哼一声,把四枚玉龙符收入袖袍,扔掷掉金盘便大步出了阮太后寝殿。
在外候着等传召的李江,见阮重自个出来了,想问还需要家丁进去抬木床么,但见自家老爷健步如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厢房门虚掩,飞雪凝酥,一镜影尘事。昏黄烛光下,阮凌锡高大的身躯遮挡了半间屋子的亮光。罗姬微合的眸子不愿睁开,阮凌锡担忧的面色模糊不辨,她别过脸去,泪珠流淌过眼角处的细纹。锦被下,她双手紧紧握着,始终不能相信自己儿子所爱竟是当今圣上。是因她从小教他事事不争,事事隐忍金氏的凌辱,他方变成了这种秉性么?
指甲陷入掌心,罗姬心中悔恨不已,恨自己的出身、恨自己懦弱不争的性子害了锡儿。
阮凌锡见罗姬眼角溢出泪滴,他蹙起面容,张了张口,却无法告知母亲实情。“母亲若是不愿看到孩儿,那孩儿先退下了。”
他对着罗姬自责的磕头,那三声头碰地的声响似钟鼓敲击在罗姬心中,她眸带泪光的看着阮凌锡出了门去。
灯盏下,庭院簌簌雪花穿庭而落,似梨花烂漫,又似柳絮飞残。阮凌锡用手接了一片雪花,他对着落雪的天,心中念道:煜煊,我此生最大的错事,便是把你我的命数交于他人之手,从今日起,我要把你我的命数握在自己的手中。
他在荷花池处碰上了一瘸一拐赶来的阮重,阮重一把抓住他,急声问道:“你母亲如何了?”
听得“母亲”二字,阮凌锡眸中的质问淡了许多,他拱手一礼,“孩儿见过父亲,母亲已无恙。”
阮重松了一口气,他擦了擦额上的汗,自他对罗姬下毒后,心里便存下了愧疚,生怕罗姬身子不适。他缓过气,轻拍了拍阮凌锡,面上有掩不住的欣喜,“你即已回府,就不要再回皇城了,你母亲终日为你担忧,不可再让她忧思伤身!”
阮凌锡两指从胸襟中夹出大司徒府家丁的腰牌,亮于阮重看,“父亲,是不是你派人杀了萧渃?”
阮重无心与阮凌锡争议萧渃之死,扶着李江的手一瘸一拐的往院子里走,不耐烦道:“不过一个太医,略比其他人医术高了些,死就死了,有什么值得追问的。也不知那女童是怎么了,频频对阮家发难,如今咱们阮家自身都难保,你还有心思管别人死活。你早早听了为父的话,骗得她手中的兵符,你妹妹能被她害死么!”
阮凌锡从阮重语气中得了答案,不想再听阮重训斥自己与煜煊的事,他转身要走,阮重厉声对李江道:“来人,把二公子关到碾玉轩,没我的命令,不得他出卧房一步。”
阮凌锡冷眸看那些家丁一眼,抬脚把他们横扫在地。
“你若是再往前走一步,母亲就撞死在这廊柱上!”
罗姬悲戚绝望的声音令阮凌锡脚下石化,他回首望着跪于冰冷石板上的罗姬。罗姬云鬗散下,病色面容带着痛楚,“锡儿,母亲求你,求你不要再去皇城了!求你,不要毁了自己啊!”
母亲一生懦弱不争,为自己受尽了委屈,如今却又要跪拜自己。阮凌锡僵硬着脚步,不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