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十二道白玉珠旒,薛漪澜看不到煜煊眼下晕染的乌青。煜煊嗓子有些干哑,她动了动唇瓣,“你不用担心,墨大司马一定能想到办法令你官复原职的。”
她扶就着赵忠的手上了龙辇,不再看薛漪澜。薛漪澜木讷的应着“是”,并未看懂煜煊心中的忧虑。
沥青色的宫道折射着宫灯,昏黄浸染着沥青,宫娥、太监步调一致的随扈在龙辇左右。
薛漪澜跟随在御前侍卫后面出了勤政殿,将要分离时,她紧走几步绕到龙辇前跪下,抬龙辇的太监因畏惧她惯了,便停下了脚步。
“皇上,只要您不荒芜社稷,不令百姓受苦;此生不论皇上是人是妖,是男是女,末将都会以死相护,以报皇上的救命之恩!”
赵忠听得薛漪澜朗声的胡言乱语,立即用手中的净鞭指着她呵斥道:“大胆薛漪澜,竟敢对皇上出言不敬!”
煜煊知晓薛漪澜有口无心、性子直爽,也不同她认真,便挥了挥手,“罢了!早朝时辰到了,走!”
赵忠尖起嗓音,喝令龙辇继续前进。
龙辇依旧前行,明黄随扈从薛漪澜身侧徐徐走完。煜煊情不自禁的回首,薛漪澜一身寻常侠士打扮,英气十足。
何故她会说这般对天子不敬的话?不论是人事妖、是男是女?朕不过是女子罢了,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妖怪!
脑海中浮现出薛漪澜诚恳的模样,煜煊面上浮现出轻浅的笑意,无奈的摇了摇头。
阮重与阮凌辗未上朝,百官心中皆知晓为何故。煜煊坐于九节玉阶的龙椅之上,灵动的双眸透过十二道白玉珠旒,把朝堂官员的样态皆收于眸中。
武将中性格直爽的,面带痛快之色;那些沉浮官场数十载的老武将亦眸带瞧好戏之色。文官中多是痛惋样态,煜煊却瞧不出真假。
因无人同墨凡相争论,国事比往日商讨的快了许多,又多合煜煊心意。她轻轻嘟了嘟嫣红娇小的唇瓣,心中也因阮重与阮凌辗不在朝堂快意了些许,这份欣喜之色却不敢浮现在面色上。
下了朝后,煜煊刚到勤政殿,墨凡便尾随而来,把一封方才截取的密函呈递给煜煊。
龙案上,宣纸铺展,是阮重嫡妻金氏的家书。煜煊灵动的双眸慢慢收紧,她因宣纸上“昏君荒淫无道”六字,心生怒意,猛地挥去信笺。“墨大司马把这个呈递给朕,何意?”
她不懂,墨凡明明知晓此事错在她,她若是再对阮家人发难,定会失德于民。
端坐在下位的墨凡拱手道:“皇上认为这信笺可会落入金义天手中?”
煜煊心中气墨凡明知故问,不耐烦的答道:“墨大司马若是不截取,自是落入他手中。”
墨凡起身,高大的身躯遮挡了窗棂透进来的半片日光,他沉色道:“皇上错了,这信笺会落入大齐或兆泰王的人手中。想必阮重也猜想到,他此举躲不过末将的眼睛。大司徒府晨曦前后出了三波人马送信,末将只截获了这一封。其他两封,末将猜测,怕是也送不到金义天手中。”
一难未除,又发一难。煜煊起身拂去了龙案上的物件,怒问声在一片玉器碎裂声中传出。
“错,错,错!朕做什么都是错!墨肃的命,朕保不住;薛漪澜的命,朕也保不住!阮重到底想要朕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