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军营各处就响起了呼噜噜的喝汤声和大嚼声。待得肚子添了大半饱儿,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放慢了速度,好似想要把这种香浓的滋味多在唇舌间多留一会儿。
有些人端了碗,聚在一起闲话儿,甚至打趣说若是将军多抓一些书生进营就好了,到时候大伙儿就能时不时打打牙祭了。当然说话的人被同伴狠狠踢了屁股,人家秀才老爷们度量大,不怪他们先前无礼,反倒如此厚待,他们可不能没了良心。
如此,一顿饭吃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待得董平等人告辞时,兵卒们不管远近都是弯腰行礼道谢,这不单单是为了一顿饱饭,更多的是谢他们的平等相待,谢他们尊重自己这些粗人的坚持和辛苦…
杨先生不知是担心一众弟子落下太多功课,还是生怕他们多留几日再惹出什么祸患,当晚就派墨伯通知弟子们拾掇行礼,后日上路回归青县。
读书郎们此行经历颇为曲折,也是万分想念书院和家人,于是接了消息就兴冲冲的胡乱塞好衣衫用物,第二日一早又结伴跑去街上买些本地特产的小物件儿,打算拿回去送给家人和朋友。
董蓉自然是要随众人一同回去的,紫竹招呼着云睿和福子帮忙装行李,她就带了文娘却辞别孟老夫人。
老夫人待董蓉极为亲近,这般才见两面就要离别,自然很是不舍。她拉着董蓉又是说了足足一上午的话儿才肯放人,末了又送了一盒阿胶和一棵百年老参给董蓉养胎用。
董蓉自觉过意不去,回到青县后又派人给这老太太送了很多草编物件儿和两箱松花蛋。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不提众人如何忙碌,只说这一日早晨,露珠尚且没有挥发干净,一溜十几辆马车就离了军城南门,很快来到了十里长亭。
孟老爷子已是早早摆了酒席,杨先生下车同老友喝了离别酒又说了好半晌话,这才洒泪相别。
两人都是马上就到知天命的时候了,虽说两地相隔不远,但相见终究不便。若是阎王爷一时缺人下棋,早些招去一个,那许是就再无对坐欢饮的时候了。
半醉的杨先生躺在马车里弹起了三玄琴,琴音单调但却充满了孤寂与不舍之意,惹得后面跟随的弟子们也都是心情沉重。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世上总有些道理,在书本上学不到。也总有些事,无法预料。就如同他们这次军城之行,原本以为不过是人生里一个小小的旅行,最后却教会了他们什么叫胸襟,什么叫坚持…
董平与姐姐同车,这会儿听着琴声却是没有感怀太多,反倒担心姐姐被吵醒。好在董蓉昨夜睡得晚,这个回笼觉足足睡到中午宿营才醒来。
车队选了个湖边停下歇息,姐弟俩坐在车厢遮挡的荫凉之处,一边欣赏这湖光山色一边吃着午饭。
董蓉见得青花碗里装了大半下白生生的面条,面条上又整整齐齐码着焯水野菜,酱肉丝还有细细的葱花,只看着就很清爽有食欲,于是就问道,“紫竹,这面条给杨先生也准备一份吧。”
紫竹正往桌子上摆咸菜碟子,闻言就笑道,“夫人,二少爷早就让我送过去了。”
董蓉挑眉打趣弟弟,“哎呀,还没娶到人家闺女呢,这就开始孝敬岳父了?”
董蓉立时红了脸,慌张四处张望,生怕被同窗们听到,“姐,我…我是怕天气热,先生年纪大了没胃口…”
“好了,姐不说,”董蓉把自己碗里的肉丝拨了一半给弟弟,赶紧岔话儿道,“先生若是不嫌弃,一路上的饭食就由咱家张罗吧,只不过紫竹要挨累了。”
紫竹笑着应道,“夫人放心,我不累。一只羊赶着,两只羊放着,不过是随手…”小丫头说到一半才发现这话有些不妥,慌忙摆手解释道,“夫人,我说错了,您可不是羊…”
董蓉和董平笑得差点儿歪倒在草席上,紫竹憋红了脸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张管事却是引着一个牵了马的少年走了过来。紫竹见此,赶紧借口还有活计就跑掉了。
张管事疑惑道,“怎么我一来,这丫头就跑了,她可是犯了什么错了?”
董蓉扯了帕子擦擦眼角,摆手笑道,“没有,我正庆幸当日把这丫头领回家来,实在是赚了大便宜了。”
张管事暗自欢喜主子心情正好,哪敢再耽搁,直接禀告道,“夫人,老爷又派人送信来了。”
董蓉闻言愣了愣,继而坐正了身子,淡淡应道,“哦,是吗?”
张管事赶紧示意丙三上前行礼,丙三倒也实诚,直接跪了下来,然后又把带着自己体温的信封双手捧了上去。
董蓉见他如此行事很是惊异,她虽然在这时空生活了许久,但灵魂深处依然留有前世的痕迹,平日里果园上下相处又亲近,对于这些主仆尊卑并未太在意过。这会儿突然见得同自己弟弟一般年纪的少年如此恭敬谦卑,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董平见姐姐半晌没有接信件,还以为她在恼姐夫没有跟着同来军城,于是赶紧帮忙接过,笑道,“姐夫这是惦记姐姐多日未归了吧,要不要我写封信告诉他,我们再有几日就到家了啊?”
董蓉回过神来,这才想起当日为了不让弟弟担心,她还未曾同他仔细说起过傻柱之事。她赶紧收了信封,笑道,“先吃饭,下午闲暇之时姐姐同你说些事。”
说完,她又看向张管事,吩咐道,“张叔,这孩子远路赶来,怕是吃了很多辛苦。您让紫竹给这孩子好好做些吃食垫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