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惠好不容易休一次假。肯定要回老家探望家人。在特区也不住了几天。不就是一栋别墅嘛。给你住,看你一个人能住多久,大不了再买一栋。
看着他俩提着行李箱从二楼走下来,腾溪胸口有些缺氧的憋闷,靠在沙发上,正对着一个茶几上的鲜花狠狠地喘了几口气。
“二位,真对不住,今天错过了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明天不能再错过,我和夏遥必须今晚去香港。”
章程一脸的歉意,朱惠差点爆笑出来,指着门外催促道:“工作要紧,走吧,别管我们了。”
“腾小姐,备用钥匙在冰箱上,你就当在自己家一样,千万别拘束。”
真把我当瘟神了,遇到麻烦有本事你别来找我。腾溪暗骂了一句,若无其事地笑道:“章先生。我这人大大咧咧惯了,怎么会拘束呢,祝您一路顺风。”
把客人扔家里,自己去香港,夏遥很是内疚,拉着她俩的手说:“朱惠姐、腾溪,那我们真走了。”
“走吧,都说了工作要紧。”
他俩走了,客厅里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朱惠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看电视,吃了个茶梅,唇角边还挂着微笑。
腾溪从茶几下拿出一本有些泛黄的相册,塑料薄膜上似有似无地积了一些尘。
在他母亲怀里傻笑的男孩、系着红领巾的男孩,站在两个姐姐中间的男孩……眉目间没有成熟,但有着隔着岁月也挡不住的、满溢的童年。
一页一页地翻下去,第八页的那张照片给她一种猝不及防的窒息感。
一个十几岁本应该在学校的男孩,抱着一个装满香烟的大木盒,像抗战电影里的小交通员那样站在电影院前叫卖。
“别人只看到他风光,却不知道他小时候有多苦。”
朱惠看了一眼照片,淡淡地说道:“章伯伯牺牲得早,奶奶又卧病在床,这个家全靠他吴阿姨一个人撑着,为了圆章琳的大学梦,他十五岁就辍学赚钱养家,白天上街卖烟,晚上回家自学。知道巨磁阻效应吗,他发现那个效应时才十六岁。人家都说他是天才,可又多少人知道他有多么用功。”
腾溪发自内心地叹道:“他很勤奋。”
“是非常勤奋!”
朱惠深吸了一口气,不无感慨地说道:“楼上书房里的书不是摆设,几乎每本书上都能看到他的笔迹。换作别人有这么多财富,肯定会去尽情的享受生活,可他的生活几乎一成不变。不看电影,不看电视,从没去过歌舞厅,除了实在躲不过去的应酬之外他也很少去酒店。
要不是去山沟里当志愿者时遇到夏遥,我真认为他很可能会一辈子当光棍。他太不容易了,他的拼搏精神赢得了我们所有人尊敬,尽管他比我们小很多。”
腾溪看着最后一页上那个温文尔雅的章程,轻声说:“我也很尊敬。”
朱惠没有陈宝琳那么多顾忌,直言不讳地说:“真要是尊敬,那你就不应该来这里,不应该打扰他的生活。”
“我是来帮助他的。”
朱惠眯着眼睛问:“你认为他是需要别人帮助的人吗?”
腾溪合上相册,意味深长地说道:“以前不需要,现在不需要,不等于将来不需要,朱惠,请相信我,我对他没有任何恶意。”
“我不懂国家大事,我只知道他和他一手创建起来的实验室,代表着中国人在基础研究上的最高水平。他辛辛苦苦搞起来的nb电气,是最受西方发达国家人民尊敬的唯一一家华人跨国企业,没有之一!”
朱惠越说越动,被人误解,腾溪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低声道:“所以我才来这里。”
“你是在帮倒忙!”
腾溪急了,脱口而出道:“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呢?”
朱惠指着电视,声色俱厉地问:“昨天晚上明明几万人去市政府请愿,到了电视上就成了极少数有极少数不法分子。明明是很多人在营私舞弊,到了电视就成了‘组织工作中的一些缺点’,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腾溪哑口无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朱惠。我知道你们那一批大学生对国家有这样或那样的怨言,这个国家也正如你说的一样有很多问题。我跟你一样,也不懂那些国家大事,对很多不良现象也非常不满,但我知道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比如首长今年春天的南巡。”
“一套一套,还说不懂,整个儿一小政客。”
腾溪脸色一正:“我是军人。不是政客!”
“军人?”朱惠瞄了她一眼,不无嘲讽地问道:“真没看出来,腾同志,您是连长还是营长?”
“什么‘长’都不是,如果非得往‘长’上面套,那你就当我是连长吧。”
看来是真的,朱惠微微点了下头,“章伯伯是军人、丁叔叔是军人、陈叔叔是军人,连李总都是退役军人。在nb电气,军人是受尊敬的。我不为难你。但请你不要滥用我们对你的尊敬。”
能得到nb电气的人认同太不容易了,腾溪别过头去。哽咽地说:“其实我父亲也算是章营长的战友,他在三师,章营长在一师,可以有选择的话,我决不会来这里,因为会让我触景伤情。但作为军人,我只能服从命令。”
“你……你……你父亲也牺牲了?”
“嗯,比章营长还早两个月,我跟章先生一样,从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