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毓,我刚才睡着了,梦见老十九了……他对我伸出双手,他说,母妃,孩儿死得好惨啊……你一定要为我报仇啊……他的脸上,全是鲜血,身上也全是鲜血……”
月毓抿了抿唇,柔顺地叹。
“娘娘,你是太过思念十九爷了。”
摇了摇头,贡妃看着面前跳跃的灯火,一动不动。
“可我该怎样为我的孩儿报仇?他吃了那样多的苦,受了那样多的罪,到头来,还死的那样惨……我可怜的儿……就这样去了,连一子半女都没有留下……”
说着说着,贡妃低低饮泣起来。
月毓站在她的身后,屏声敛气地听她哭啼,眉目凝结成了一团忧伤,喉咙也哽咽了起来。自从晋王故去,她便被贡妃召至宫中相陪,几乎每一日,贡妃都会像以前一样,让她跟她讲赵樽的事情。讲他喜欢吃的,讲他喜欢穿的,讲他的一言一行,时而哭,时而笑……
于是,她也跟着回忆了一次。
从梳角辨的小丫头开始,她就一直跟着赵樽。即便只是端茶倒水,她也乐意。她一直把自己当成了他的人,她相信,早晚有一日,贡妃企盼的“一子半女”,一定会是她为爷生的。
可爷的世界里,突然多了一个楚七。
有了她的出现,他的身边更是容不下她了。
终于这一次北伐,他卒在了阴山。
所以,这一切,都是那个楚七害的。
想到这里,她苦笑一声,忍住心里刀割一般的痛苦,轻声一叹,“娘娘,有一事,原本奴婢是不想告诉您的,怕您听了伤心。可想到爷,奴婢这心底,又落不下去。”
贡妃原本半趴在案几上,听得如此说起,面色一变,就回过头来。
“什么事?”
月毓垂下了头,目光里浮起盈盈的泪。
“那个女人要回来了,是皇太孙接回来的。娘娘,十九爷这才刚刚亡故啊,她竟要另嫁他人……且不说她该不该为了爷以全名节,就说她若真嫁了皇太孙,十九爷的脸,往哪搁呀?”
贡妃脸上挂着泪,满脸惊愕。
“竟有此事?”
月毓幽幽道:“是。娘娘,当初爷为了她,做了多少忤逆陛下的事,又多少次死里逃生?最后,甚至为了她,把命都丢在了阴山皇陵,她竟是半分恩情都不顾,贪图富贵荣华,实在……令人痛心。”
说着最后,她痛哭着半跪在了贡妃的腿上。
贡妃看着她,目光凉凉地冷笑一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噙着眼泪的美眸里,露出一抹母狼护犊子般的寒光来。
“喧人!恬不知耻。”
*
洪泰二十七年二月二十七。
天气闷沉,即无风雨也无晴。
卯时,京师城门,一阵尘土飞扬。
赵绵泽坐在辇轿上,白皙的脸孔隔着长幅下垂的绛引幡,湿润如玉,一袭杏黄色的五爪金龙储君袍,将他衬得雍容矜贵,雅致无双。看着官道上缓缓行来的马车,他平静的面色下,视线一片模糊。
一晃眼,两年过去了。
这般拘了她回来,她可有怨?
马车越来越近,赵绵泽的手心越攥越紧。
自她北去,他筹谋了这般久,想念了这么久,天涯望断,她终是归来。可明明这样近了,他却突然没了勇气。心底死死压抑的慌乱,并非他熟悉的感觉。他从不畏惧什么,也从未有过这般大的压力,甚至有种想转身离开的念头,不敢去面对。
“殿下!”
一骑快马冲了过来,人还未至,那人已翻身下马,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望着辇轿中的人,抽泣道,“奴才不负主子所托,终于将七秀带了回来,只是途中七秀被奸人所伤……如今仍然昏迷不醒……请殿下责罚。”
赵绵泽微微眯眼,只抬了抬手。
“何公公辛苦了。”
何承安心里一松,如释重负。
“奴才不辛苦,是殿下宽仁,奴才差事办砸了,殿下不仅不罚,还……”
他正想寻几句奉承的话说说,以免皇太孙找他秋后算账,可还没有说完,就见他下了辇轿,径直走向了他身后的马车,一步一步,走得极慢,面上的情绪不明。
“殿下?”
何承安跑了过去,想扶住他。
可赵绵泽却摆了摆手,阻止了他,略微在马车前失神片刻,终是一叹,抬起手来,亲自撩开了车帘。
------题外话------
啊~这章好多内容啊……
慢慢消化一下啊,不要错过了,哈哈。
我发现,有些亲跳章看,然后对情节和人物,就会出现很多误差或者误解…
ps:再解释一次啊,皇太孙和皇太子,是不一样的哒,一个是儿,一个是孙,赵绵泽呢,其实是赵樽的侄儿。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