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子安蹙眉,迟疑道:“如今形势很明朗,重译楼的案子,分明是冲着北狄与大晏和谈而来的。谁得利,谁便可疑。先前若说是晋王所为,倒也有些道理。但定安侯中毒之事,又如何解释?定安侯与巴布都身中一样的毒,不可能是赶巧了。这样一来,臣下便有些想不通了。就算晋王有杀害巴布的动机,却一定没有杀害定安侯的动机才对。”
他的话说得模棱两可,横也是他,竖也是他。好也是他,坏也是他。乍一听上去每一句都有条有理,像是分析了许多关键所在。可认真想来,却没有一句话是落在点子上的。
这人的圆滑世故,非常人可比。
赵绵泽盯着他俊秀的面孔,淡淡一笑。
“子安切莫按常理来推断朕这个十九皇叔。一虚一实,一真一假,把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扯在一起,把一个不可能杀害的人拉到局里,无非是为了减轻旁人的疑虑,也洗清自己的嫌弃。此事,他做得干净漂亮。”
“真的是他?不能吧……”
兰子安踌躇着,似是还有不解。
“可是陛下,晋王这般做会不会太冒险?钩吻是剧毒之物,若是一时失算,岂不是要了定安侯的性命?”
“他敢做,自然就有把握。”忽略掉心里那一抹酸涩,赵绵泽笑得有些悲凉,“以楚七的医术造诣,这原就不算大事。赵樽与她在一起那么久,又岂会没有分寸?再说,毒在军棍上,并非服下,即便是太医院的太医,也能保得了陈大牛的性命。小小一出苦肉计,把他两个摘得干干净净。依朕看,那重译楼的事,也跑不了陈大牛。”
兰子安沉吟着点头,顺便为赵绵泽戴高帽子。
“陛下英明!听您这么一说,臣下茅塞顿开。”他像是想起什么来,目光突地一闪,“可事到如今,晋王不入陷阱,哈萨尔又只给朝廷十日之限,我等得拿出解决之法才是?”
“子安是怎样想的?”赵绵泽轻声笑。
兰子安沉吟道:“为免两国再起战端,生灵涂炭,为今之计,只有一个法子可行了。”
适时给皇帝出主意的臣子,都是好臣子。
赵绵泽微微一笑,“嗯,爱卿说来听听。”
兰子安拱了拱手,轻声道,“回陛下。说到底,北狄要的也只是一个交代而已。只要我们把那用发簪戳中巴布的侑酒女交出去,再用梓月公主和亲安抚,事态必然得以平息。若是哈萨尔再揪住不放,也就说不过去了。”
他说得合情合理,可赵绵泽听完,却是轻轻一叹。
“那姑娘朕识得,她是皇后的患难旧友,当年皇后离开京师……流落锦城府时,曾得她助益。如今她既藏在魏国公府,且由着她去吧。”
兰子安微微一怔。
“陛下,这样做会不会……”
“不必说了。”赵绵泽摆了摆手,微微低头,目光落在了棋局之上,轻嘲道,“只要是她要的,朕便给得起。”
兰子安深深看了赵绵泽一眼,抿紧了嘴角。
今日晌午后,阿记差人来报,说楚茨院里多了一个会弹琵琶会唱曲儿的女人,那时赵绵泽就已经知道,在重译楼里失踪的顾阿娇,就藏在魏国公府里。
当时赵绵泽没有下前往搜查的旨意,兰子安还以为他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却万万没有想到,他根本就不想动顾阿娇。
他很清楚,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管顾阿娇是不是巴布之死的真凶,都与此事息息相关。只要把她找出来绳之以法,就算是给北狄的安抚。如今赵绵泽仅仅只为了一个夏楚,就宁肯放弃这样的一个大好机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完全不考虑后果。从帝王的角度来说,是极其可怕的行为。
一个用情至深的男人,不会有大出息。
这一点,兰子安一直深信不疑。
看着赵绵泽灯火下湿润如玉的脸,他微微一笑,闪烁的目光中,仿佛看见了他可悲的命运,还有他终将走向灭亡的末路。
他笑了。
“陛下待娘娘真是情深意重。”
赵绵泽抬头,淡漠的视线落入他的眼里,“子安以为朕是儿女情长之人,难堪大任,对也不对?”
兰子安心里一声“咯噔”,赶紧撩袍跪下。
“臣不敢。”
赵绵泽微微一笑,暖煦的声音里,再无前一瞬的锐利,“你我君臣之间,向来亲和,一句随口之言,你如此紧张做甚?起来说话。”
兰子安额头青筋一跳,微笑着起了身,“谢陛下。臣只是担心如此一来,该怎样向北狄交代。”
“朕自有主张。”赵绵泽轻轻一笑,调过头来,目光挪向一直没有说话的焦玉,“焦玉,你说,在军棍上做手脚的人,是顾怀对不对?”
“对。”焦玉点了点头,随即,又犹豫道:“属下先头一直奇怪,那姓顾的为人胆小如鼠,彻头彻尾的怂蛋一个。即便因了菁华长公主之故,他也不敢对定安侯下毒才对。不过,如今听了陛下的一席话,属下总算明白了。一定是晋王设计,给了他机会和胆子,一来圆了重译楼的案子,二来轻而易举就嫁祸了定安侯的情敌,还上了定安侯的人情。”
“聪明!”
赵绵泽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儿,然后抬手接过何承安新添了水的茶盏,喝了一口,才微微笑道,“既然定安侯之毒,是经由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