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的日子。
官兵踩着地上残余不多的积雪走出营地。宽撤不花不像让彭莹玉过一个好年。
张世策套着家传的软甲,再在外面套上了一层棉衣。一直以来,他不喜欢厚重的盔甲,那会让他的战马失去冲刺的力量。
让他想不明白的是那些蒙古人,他们的祖先踏着轻骑征服了几乎整个世界,但这些人现在恨不得用铁皮把自己包起来。他们以为身上的盔甲越厚,在战场上战死的概率就越低。
但他们忘了,那样战马没有多久便会失去突进的力量,眼睁睁看着破阵的机会在眼前而无法发动进攻。
今天他负责左翼。
董传霄实力雄厚居于中军。
满都拉图和江南其他地方过来的兵马在战阵的右翼。
身上系着红色绸带的督战队催马才陆续列阵的士卒身边经过,大声的吆喝:“握紧枪杆,没有命令不得冒进,也不得擅自后退,违令者斩!”
他们都是张世策从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勇猛且忠诚。战事胶着时可以稳住战线,战事不顺利时又可以作为突击的勇士。他们在张世策的军中是特权者,拿更多的军饷,吃更好的伙食,打仗的时候理所当然要更拼命。
中军传来沉闷的鼓声,犹如遥远天边响起闷雷。
鼓点越来越快,最后戛然而止,张世策往灰蒙蒙的天空一挥手:“出击!”
汉军队列缓缓移动,形成一张扇形向东北方向前进,战马嘶鸣起来,骑士勒住战马的缰绳。
张世策双腿猛一夹战马,今日一战是奠定他名声的机会。对出征的猛士,没有比乱世更合适的时机,他们有无限的机会可以建功立业,当然也有可能丧失性命。
他从袁州逃到江南,不是失败,而是终于得到一个摆脱蒙古人控制的机会。
在中军拜见董传霄时,他有些羡慕和嫉妒,但董家是世荫,从大元开国就为蒙古人效力了。张家现在只能靠他自己。
出兵营十几里,道路两边是高低起伏的丘陵,如女人优美的线条。天是灰色的,山林也是灰色的,他看见了那灰色的轮廓上有一层灰色的小东西在移动。
“报,贼兵来了,贼兵出来了!”斥候疯狂的抽打着战马从缓慢行进的士卒身边冲过,直奔中军。
那灰色小东西便是义军,他们三三两两出现在小丘陵的顶部,然后又很快散去。
张世策瞥了一眼,就再也不理会他们,传令:“向东来山进军,不用管他们。”
东来山是况普天的驻地,也是他此行出击的目标。朝廷的几位将军都知道贼军中以况普天部的实力最为强大,不知是不是故意如此,把最难啃的骨头交给了他。这一年多来,张世策知道满都拉图对自己很不满意,也许暗中做了些手脚。
半个时辰后,官兵的先锋到达刚才义军出现的地方。
山坡上留下了几张破旧的帐篷,灶里的炭火还有余温,这些人是义军中奉命驻守外围阵地的地方,见这次来进攻的官兵人数太多,不敢迎敌,仓皇逃离了。
这一个月来,官兵已经给义军留下了心里阴影,在许多次试探性战斗中,义军胜少败多,虽然损失不大,但士气低沉。
“进攻,东来山!”
义军继续前行,西边山区传来巨大的咆哮声,那是董传霄从应天府要来的铁炮。张世策曾在校场上见见识过,那铁炮轰鸣起来声势浩大,但杀伤的效果并不是很好。
董传霄本来想分给他几门,但他拒绝了。此次出击不是攻城,铁炮对贼兵藏在山林里的贼人毫无用处。
但此刻铁炮突然响起来,军心为之一振。
董传霄是奔着彭莹玉去的,贼军的中军汇集了赵普胜的兵马后足有两万人。让张世策想不通的是贼军既然准备在广德与官兵决战,为何不把芜湖的兵马调过来,难道彭莹玉认为广德战败后芜湖还能维持的住吗。
“报,贼军下山了了!”斥候飞驰往来。
张世策的视力很好,义军头上扎的红色头巾太显眼,隔着老远很容易分辨出他们在行军。
“下山了吗?”他拍拍战马的脊梁,传令:“前营出击迎敌。”
董传霄中彭莹玉的中军战斗一开始,况普天必然要去驰援。战场谁选择进攻谁占有主动,但进攻的一方通常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义军下山往西行进不到一里路停了下来,选择了一个小山坡列阵,况普天先占据了往西行进的道路,如果彭莹玉抵挡不住官兵会派人来向他求援。他要保证与中军的道路畅通。
张世策一眼便看出那个小山坡的位置的重要,命部众向在山坡顶部列阵的义军发起进攻。义军多数人手中拿的武器是长枪,因为这是最容易打制,也是最便宜的兵器。
张世策号令下,官兵无惧仰攻的劣势,一波又一波向山顶发起冲击。
系着红丝绸的督战队冷酷无情,除非本队士卒在冲杀的过程中损失太大,后面传来了撤退的命令,否则但凡有畏惧不前者当即斩首。督战队根据战场形势的变化偶尔也会亲自上阵。
张世策就站在离战场不远的地方,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过战场。士卒们都愿意在他面前表现,因为每次战斗后,他都会挑选一部人编入督战队。在他看来治军练军很简单,没有太多的奥秘,无非是“赏罚分明”四个字。
他也正是这么做的。就是这四个字让他的麾下的这些汉人在战场比那些探马赤军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