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医不死人,佛渡有缘人。
第一个因种痘而死的人出现,郑晟眼睁睁看棉被卷起冰冷的尸首。
王管家等一帮侍女和小厮躲得远远的,他们畏惧郑晟,如同畏惧那个患天花而死的孩子。郑晟摊开双手,一脸悲苦:“这是天花娘娘的惩罚。”
余人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从郑晟找他开药方起,颠覆他对郑晟的看法。如果治病救人会遭天谴,佛家还宣扬什么行善积德和救苦救难。
王管家也不理睬郑晟,隔着老远指使家人把死尸运出袁州城焚烧。为了确保城内安全,赛罕一直不容许城内有天花病人。
十一个人种痘,十个成功,一个染痘救治无效死亡。死亡的人提供了验证种痘成功的天花病毒,确定郑晟不是在撒谎。他给赛罕出了一道难题,要不要让小儿子阿木尔冒险。
他能防治天花,他也带来了天花。目光长远者把他们当救星,鼠目寸光的人把他们当瘟神。
围聚的人群散去,院子里安静冷清,郑晟搬出一张椅子坐在门口。余人走过来,皱着眉头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
余人问:“你是怎么让那个人染上天花的。”
郑晟讶然,真是个聪明的年轻人。他诡秘的笑:“这是我的谋生之本,现在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
防治天花之策帮他打开了融入这个时代的大门,现在他做出决策。自己的未来究竟在不在弥勒教?彭莹玉眼下举事是自取灭亡。
两天后。
王管家忍住恐惧来找郑晟。自他见过那个患天花死的孩子,再不敢站在郑晟一步之内。两个人穿过重重房屋来到郑晟首次拜见赛罕的会客屋。不用通报,两人径直走进堂屋,屋内有两个人,赛罕和那个娇媚的妇人其其格。郑晟最讨厌的满都拉图不在。
赛罕粗声粗气的招呼:“郑晟。”
郑晟施礼:“拜见大人。”
“你准备给阿木尔上药吧。”
“……好的,大人。”
“不要担心,尽心去做,我们蒙古人信佛,相信人的命都是注定的。如果阿木尔真成了不幸那一个,我不会责罚你,因为你已经证明了你的本事。”
郑晟抬起头,他没想到赛罕会说出这番话。
赛罕肥胖的腮继续蠕动:“征服天花的人不该被责罚,无论成败,我都会给你赏赐。”
郑晟轻轻的松了口气:“多谢老爷。”
赛罕道:“王才,你退下吧,我会让其其格带他去看阿木尔。”
王管家行礼:“是。”
年轻的妇人起身朝郑晟招手:“小师父随我来。”她伸出的指甲被染成了暗青色。
郑晟看向赛罕,赛罕点头示意他跟去。两人走向北面的楼阁,其其格在前带路,脚步像是踩在柔软的棉花上。刀削般的肩膀、水蛇般扭动的腰和圆润的臀部在眼前晃动,香气一阵阵袭来。郑晟心里默默的念佛号,他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其其格这样的尤物最能刺激他藏在最心底的yù_wàng。
“小师父,”其其格领他走进一间宽敞的堂屋,“你且在这里等着。”
她转身进了南边的屋子,很快牵着一个小男孩出来,道:“这是我的儿子阿木尔,如果小师父能让他免除天花的侵扰,我会重赏你。”
小男孩皮肤白皙,头发带有点卷曲,看上去比患病中的周顺更柔弱。
郑晟比其其格高一个头,俯览时无意看见那一抹白的胸口。他收敛心神,朝小男孩合掌施礼:“阿木尔少爷。”
其其格双手合掌:“小师父,就拜托你了。”
阿木尔合掌回礼,但不说话。
其其格举手投足像一条摇曳的杨柳枝,风情万种道:“阿木尔自出生就活在天花的阴影里,也许只有小师父才能解开他的魔咒。”
“贫僧会尽力。”
无论是袁州达鲁花赤家的少爷,还是周家堡穷困的汉民的儿子,“种痘”的过程是一样的。是天花病毒在宿主的身体里占据上风,还是抗体占上风,不由得郑晟决定。
随后的几日,他和余人开始精心照顾阿木尔。小男孩是他遇见最乖的病人,他的皮肤是一种病态的苍白,像很久没有晒过阳光,眼睛长的像他娇媚的母亲。
三天的危险期过去,郑晟知道他成功了。随后的三天,阿木尔的脸上像那些种痘成功的人一样显出红疹再慢慢消退。
第六天,阿木尔皎白的皮肤恢复如常,余人大喜过望,郑晟还板着一副僵尸脸。
“嘿,”余人忍不住伸手在郑晟面前摇晃:“你不高兴吗?”
“我在想我们该要什么赏赐。”
余人怔了怔,道:“那也不用这么严肃吧。”
“这是个艰难的选择,”郑晟迈出大门,“走吧,我们去找达鲁花赤大人,再难的选择也要选择。”
通报的随从离去,其其格昨天就基本确定儿子种痘成功,最先赶过来。
郑晟和余人行礼,刚介绍完情况,满都拉图大踏步走进这个封闭了六天的小院子。其其格把两人交给满都拉图,自己去看儿子。
迄今为止,郑晟最不喜欢面对满都拉图,他永远忘不了那场屠杀的见面礼礼。他和余人都沉默下来,场面突陷冷清。
满都拉图背着双手,用眼角的余光看两人,道:“你们做的不错,我爹离开前曾留过话,如果你们在阿木尔身上成功上药,要给重赏你们。”
原来赛罕不在家,郑晟合掌道:“多谢将军。”
满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