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很快出现装备精良的士兵,他们神色严肃,不见平日对百姓和颜悦色的模样,用威严的目光告诉围观的百姓什么不能做。
聚集起来的百姓散开,但仍然躲在不远的地方观望。有人在偷偷的告诉他们,天启军不会为了保护色目人而对南人下手。
“他们本来就改死!”一个袒着胸脯的汉子指着不远处的色目人的豪宅,破口大骂:“他们的钱财都是从我们汉人这里掠夺的。”脱下号服他和普通百姓一般无二,但穿上衣服他就是广州衙门的把总。
这不是百姓在与色目人斗,这是天启内部的纷争。
胆子大的色目人终于敢上街看看风头,随处可见戒严的士兵和汉人仇恨又无奈的目光令他们既得意又暗生恐惧。
“我要杀了他们!”袒胸的汉子指着不远处走过来的大胡子色目人,如同念什么咒语一般口中小声嘀咕。
士兵用戒备的眼神驱散百姓,他们心里也不平衡,天启军是为汉人而战的,什么时候沦为色目人的保护者。
那汉子没有在那里留多久,很快掉头离去,消失在狭窄的巷子尽头。
他走进一片安静的街道,两边都是整齐的房子。
有两个年轻的汉子站在街道口,看见他过来立刻上前引导他走向靠东边的一扇淡红色的大门前。
“李把总,大家都到了。”年轻人给他打招呼。
“我来晚了,我路过那里看了一会那些人是怎么沦为跳梁小丑的。”李把总跟着他走进院子。
院子里面与外面一样安静,今日大家好像都去街上看热闹去了。
三四个人站在院子里的水井边,一个短胖的汉人看见李把总进来,招呼道:“李昂,你来了。”
李昂余怒未消,大步流星走近,道:“我来晚了,在街道上正看见那帮色目狗,耽误了一会。”
“他们出来了?”矮胖子发出沉默的嗓音,随即骂道:“都是于家那一对守财奴做的事情。”
他们现在还只敢把苗头对准于凤聪的两个叔叔,不敢说出对于凤聪不敬的话。但那些话都已经藏在他们心里,只是没有说出口而已。
一个不能给宗主生出儿子的夫人能有什么权威?而且,他们都知道宗主是因为于凤聪才不再另娶承诺。于家是天启的寄生虫,掠夺财富同时还限制了宗主。
李昂解开褂子仍在井口的轱辘上,道:“外面的兵丁很多,城防兵今日都出来了。”
那矮胖子露出不屑之色:“你怕了?”
“我怕了?”李昂突然怒吼,他指着自己的胸口,“我之所以会出来造反是因为残暴的蒙古人,但你知道我们村子是被谁杀光了吗?是探马赤军,那些全是色目人,他们比蒙古人还要凶狠毒辣。”他露出残忍的笑意,“我一直想像杀光蒙古人一样杀光色目人的,但那是宗主说放过他们,我也就认了。”
“昨天发生的事情让我改变了主意,有些人想把自己当做蒙古人,养着色目人做狗,而汉人还是猪狗不如。如果宗主在广州城里,绝对不会出动城防兵给色目人做看门狗的!”他飞起一脚踢在木轱辘上,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院子里比外面还要沉寂,他们都是有同样想法的人。天启军的勇士怎能为色目人看家护院。但他们不知道,这是王永寿故意做的。如果有汉人敢闯门,那些兵丁会毫不客气的用鞭子抽打,甚至动刀。他们的愤怒正源自与此。
矮胖子看着李昂:“我们要怎么做?”
“杀光城里的色目人!”李昂拿起褂子搭在肩膀上,“我知道城里有许多与我们有一样想法的人。”
“杀光他们!”矮胖子攥紧拳头。他们站出来拼命造反不是为了让色目人继续过锦衣玉食,宗主与他们一般朴素,但有人不一样了。于家兄弟建造的房子比天启里每一个官员都要奢华。
在官府的威压下,广州城里表面安定下来,没人敢对巡防兵丁的刀枪做出出格的举动。
记忆深刻的色目人没有忘记天启军刚刚进入广州城里大开杀戒的情景,但有些人自以为得志的年轻人开始毫无顾忌的去喝酒取乐,有人向他们保证过绝不会让城里的汉人再伤了他们。
不管统领广州城的是汉人还是蒙古人,他们是带来金钱的人,谁会与钱过不去呢?
王永寿很卖力的维持城里的秩序,在外人看来找不出一点问题。兵丁抓回来的茶客和色目商人还关在大牢里,他没有急于审讯。大胡子加利金毫无疑问要判处斩首,其他人罪责难定。将这几天竟然有人找他为加利金说情,愿意出重金把加利金赎出来,色目人真把自己手里的几个钱当回事。
有些人这两天很忙碌,李昂被安排在第三个夜晚巡逻。
没人会想到这个时候还会出什么意外。
他中午拿着家里的积蓄里很有名燕悦楼饱餐了一顿,有酒也有肉。他平日为人豪爽,经常请兄死们吃饭,但从未摆出过这么大的酒宴。
酒过三巡,他正在开怀畅饮时,上酒的伙计过来走到他身边悄声道:“大人,有人要见你。”
李昂借口上厕所出去,被引向酒楼的后院,那里有一扇门通向外面。
酒保停下来,一个黑衣人靠在门口,见到他李昂微醺的酒意立刻清醒。
他跟着黑衣人走出门,进了路边的一座民宅。
“这个时候还敢喝酒吗?”里面传出一个阴沉的声音,一个人站在阴影里,看不清楚脸。
“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