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少杰走进帐篷。
他是这里的熟客,第一次来时很紧张,现在他如张世策的老朋友。来这里每次说话的时间都不长,张世策对他很尊重。
军帐当中是空的,两边各站着两个亲兵。这些都是张世策的亲信,他说的事情可以不去避讳他们。
张世策端坐在案桌后,一手扶着下巴,正在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端详着他。那眼神里有迷惑,也有向往,从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令于少杰浑身不自在。
“张将军。”他拱手开口,打破沉寂。
“坐。”张世策命亲兵端上椅子。他认识于少杰很久了,在温汤镇的时候他便留意上这个调皮的孩子。不是于少杰表现的有什么过人之处,而是调皮的孩子总是更引起他人的注意。
于少杰欠身坐下,“夫人命我来拜见将军。”
“我刚才在想,是不是应该把你斩首挂到门外去,”张世策挺直腰板,“与你们交往太危险,也许会害了我。”
于少杰在这里并不低声下气,张世策如果真想这么做,就不会说出来。他一边坐下去,一边说:“将军不会,我来这里是给给一个选择。我们都是袁州人,夫人对将军一直抱着歉意。”
他心里很清楚,于凤聪才是张世策愿意与他们谈的主要原因。莫说张宽仁手里捏着一把汗,就连他也觉得夫人此举甚为不妥。但这才是于凤聪,能坐上天启长老的位置,不仅仅因为他是郑晟的夫人。
“歉意,”张世策笑的无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是他先抛弃的于凤聪,没什么好抱怨的。天意难料,如果他知道之后会发生这么多的事,当初绝不会那么做。
站在遥远的地方,看着昔日的恋人在义军中挥洒自如,如一代女枭雄,他喜欢的于凤聪的心半点不比当初少。
那个指挥千军万马的人本该是他的女人!如果说从前于凤聪是因为特立独行吸引他,那么现在的于凤聪就像一颗熟透的水蜜桃,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魅力。
他慢慢冷下了脸来问,“你来见我的太频繁了,于凤聪怎么说?”
“锦上添花者远不如雪中送炭,”于少杰再次站起身来,“夫人请张将军快些做决断。”
张世策心中冷笑,他喜欢那个女人,但还没有愚蠢到为一个女人压上家族几十口性命的程度。更何况那已经是别人的女人,他要想把她夺回来,不是去投奔到郑晟麾下,而是去击败他。
“等过去这个冬天吧。”他的目光看向帐门方向,声音更加冷漠。
“我们等不及了,将军给个准信,”于少杰提高声调,“天启大军枕戈待发,江南都是我大军败将,将军可以等,我大军不能等。等开战之后,天启唯有把将军当做鞑子一般看待。”
想到天启军的善战,张世策有点心虚,解释道:“现在没有好机会,等宽撤不花把我调入金陵,那才是我发动致命一击的时候。”
于少杰强硬的回应:“夫人等不及了,元宵节前!将军要么起兵,要么当我们前面说的话全不算数。”他是个出色的使者,虽然是来求人,但没有忘记现在天启军才是优势的一方。
元廷在江南的诸军都不是天启军的对手,只要江北的高邮城不陷落,正好卡在运河水水路的咽喉之处,脱脱对江南的支援极为有限。
张宽仁迟迟没有发动全面攻势,其实并不是以为张世策的缘故。寒冬季节攻城不利,大军在坚城外久攻不下容易损耗士气。倪元俊和陈友谅围攻武昌城一个月了,也没取得战果。张宽仁还想再看看中原局势的变化,因为他不仅仅想攻下江南,还想守住江南。
他愈强硬,张世策心里愈发没底。于少杰没有指挥过千军万马,不明白许多内幕,但张世策心里清楚的很。张宽仁行军布阵滴水不漏,又怎么会在这种大事情上犯糊涂。
袁州兵败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丞相脱脱在徐州迟迟没有做出反应,任由贼兵在湖广和江南虎视眈眈,让张世策原本坚固的心出现了一裂缝。有时候他心中一跳,会冒出一个念头:“也许汉人真能得天下也未可知。”
他现在本着脚踩两只船的想法,拖一天是一天。“元宵节?他愉快的答应下来。
于少杰警惕的提醒:“这是最后的期限。”
“好,”张世策抬手,“回去替我向夫人问好。我还有个疑虑,需夫人替我解决。要我投靠天启,不仅要夫人的承诺,还有郑宗主的保证。”
于少杰答应道:“我回去会转告夫人。”
这次的交谈如前几次一般短暂,在张世策做出最后的决断前,他们能谈及到的东西其实很少。
宁德的汉军与探马赤军不和,董传霄也没有办法。张世策担心满都拉图在暗中监视他,不清楚在这兵营中是否被安排了密探,还是让带于少杰进来的那几个亲兵把他送出去。
蒙古人对汉人的防范非常严密,于少杰多来一次,他便多一次风险。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现在是不是糊涂了,如同在刀锋上跳舞。但心里的诱惑却让他停不下来。
一个时辰后,从汉军兵营中走出一队斥候,于少杰藏身其中。这队人马出兵营后一路向北,消失在冬日荒芜的森林中。
张世策的答复与从前没什么两样。于少杰披着一件宽大的袍子,一顶青色的布帽罩住了他半边脸。出兵营后,他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作为使者,他不只是个通话的人,还要及时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