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元帅……,”传令兵结结巴巴,吞了一口吐沫。
看着他脸上惊恐的表情,倪元俊猜到没什么好事,问:“怎么了?”
正在此时,一个奋勇爬上城头的百夫长被迎面泼过来的热油浇中,伴随着惨叫声从城头坠落。
传令兵似乎被吓到了,默默的看着倪元俊忘了要说什么。
“不是让你去南营传令吗?”倪元俊一鞭子劈头盖脸抽下去,喝骂道:“怎么这么快就会来了,是有邹普胜的消息了吗?”
传令兵如大梦初醒,跪在地面道:“南军……,南军出动了!”
倪元俊大惊,跳下马一手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拉起来,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吼道:“南军为何出动了,我没有命令南军出动,南军往哪里去了?”
他如连珠炮般追问,传令兵吓坏了,嗫嚅着回答:“南军出动,火把铺天盖地,听着喊声像是要去攻打北军。”其实他听的清清楚楚,不敢说南军喊出大元帅造反的口号。
顷刻间,倪元俊脑袋像是被大锤狠狠的击中,里面嗡嗡作响。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南北二军虽然名义上都在他的统辖之下,但实际差别很大。北军是他以洞庭湖边残兵扩编组建成的,又由他的亲弟弟统领,是他心腹兵马。南军中不少将官来自徐寿辉从黄石带回来的人,他虽然在军中压制那些人,但皇帝在南军中影响力一直存在。
他此番调集兵马进城攻打皇城,一小半是他元帅府长期招募的亲兵,一大半来自北军,没敢动南军一兵一卒。
这是个噩梦般转变,他紧攥的拳头松开,高大的身躯摇摇晃晃,脸色变得苍白,往后退了一步,右手扶在马鞍上才稳住身躯。
火光中的战场犹如炼狱,徐寿辉的身影坚定的站立在城楼上,他已经在那里站了一个时辰,无视左右和头顶乱飞的羽箭。
“难怪了,我说你怎么在那里站的那么安稳,”倪元俊遥遥看向那里,恍惚间仿佛看见徐寿辉在嘲笑的面孔,心中王图霸业的梦想如烟花绚烂绽放后化作虚无,痛骂道:“两个老匹夫,竟然把我骗的这么惨。”
城外南北二军火并在即。
他的心乱了,知道自己再也没办法攻下皇城。
“来人,”他大声呼唤,招呼亲信幕僚的名字,“江采在哪里?”
一个留着八字胡瘦瘦的文士快步来到他身边,问:“大元帅有何吩咐。”
“你现在快马出东城门,看南军到底在做什么?”倪元俊想最后确认一下,以验证自己内心的绝望。人走到这一步总是不甘心。从信心满满到坠入深渊之间只差了两个时辰。
江采领命而去。他看出来倪元俊神情不对,也知道南军失去控制对今夜武昌城的局势影响有多大,上马后立刻在马屁股后面狠狠的抽了一鞭子。
烟雾几乎完全笼罩了矮小的皇城城头,奋勇顺着云梯往上爬的士卒和挺枪往下刺的守军在倪元俊眼中都已失去了意义。
当年他指挥陈友谅第一次从蒙古人手中攻取了这座城,那一战死在武昌城墙下的义军士卒过万人。后来,他落魄中在洞庭湖与张宽仁会师,什么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没想到今日在这般矮小的城墙下毁掉了自己一生的野望。
“退兵,退兵!”他向空中挥手,终于下达了命令。
亲兵看向他呆站着等了一会,见元帅不像是在胡言呓语,立刻挥舞旗帜传令:“退兵!退兵!”
深夜中,呜呜的号角声在武昌城的大街小巷飘荡。攻城的士卒如潮水般退下,短短片刻后,刚才还人声鼎沸的战场只剩下带三个被点燃的云梯孤零零的靠在墙上,几缕火苗在温柔的舔着城墙上的砖石。
兵士退出百步列队,等着下一次攻城的命令。他们心中恐惧,恐惧城头悍不畏死的守军,也恐惧伫立在身后的督战队,不敢看倪元俊的模样。
一盏茶的功夫,江采飞马从东城返回,在倪元俊身前下马,神色凝重道:“南军异动,正奔着北军去了,到处寻不到邹普胜,估计此人正在南军中。”
他说的很委婉,但意思很明了。南军已经成为今夜兵变的阻碍。
倪元俊颓然仰天长叹,道:“败了,败了,没想到我筹划一年,还是被邹普胜那个老东西算计了。”
他挥手正要下令撤兵,江采突然上前一步死死拉住他的胳膊,道:“元帅,这个时候不能走啊,南军兵马少于北军,城外的争斗不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分出胜负,只有元帅你攻破皇城,把徐寿辉的脑袋往南军前一扔,自然有人会把邹普胜绑缚送到元帅你的马前。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时候逃跑,无路在去哪里我们都是天完朝的叛逆,难道元帅还想去投奔鞑子?”
他情急之下说话没有细想,最后一句话正好捅中了倪元俊的痛处。若不是他一直在大元帅府出谋划策,深得倪元俊心意,只怕倪元俊此刻就要拔刀杀人了。
倪元俊一把推开他,骂道:“你看这皇城是一时两刻能攻下来的吗?徐寿辉和邹普胜联手算计我呢。南军打败北军,就算我斩了徐寿辉又有何用,还不是给邹普胜做了嫁衣。我现在出城先平定南军,到时候武昌城还不是在我的控制下?若北军失败,水师还是听我的命令。江西平章政事陈友谅是我的部下,他那里兵强马壮,早就表示过支持我取徐寿辉而代之。我去他那里召集大军过来,还怕除不掉徐寿辉和邹普胜吗?”
江采被他推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