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普胜言下之意很明白,无论如何朝廷不能追究陈友谅的过错。
从朝廷的现在面临的局势来看,徐寿辉应该和陈友谅齐心协力应对天启接下来的攻势。从这件事本身而言,陈友谅也未必是犯下了十恶不赦的罪行,因为赵普胜有疑罪。
徐寿辉咽了一口吐沫,第一次觉得邹普胜在他面前言不由心。
“太师以为,朝廷就当不知道这件事?”他略带讥讽的问。
“不,“邹普胜摇头,”赵普胜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朝廷应该支持陈友谅的做法。“
这是他今日第二次说”人死不能复生”。
徐寿辉方才明白他真正的意思。
人死不能复生,赵普胜也许是被冤枉死的,但为了天完朝廷的团结,他还需要把配合陈友谅把脏水泼到这个死人身上。
”可是,赵将军是太师的师弟啊?“徐寿辉无法接受这种做法。
邹普胜淡淡的说:”郑晟也是我的师弟。“
徐寿辉闻言呆若木鸡,仿佛第一天认识邹普胜。
邹普胜见他的模样,也觉得自己今日表现的太薄情,不得不解释道:“微臣当然知道赵将军是我的师弟,祖师有许多弟子,在多年征战中不断凋零,如今只剩下我和郑晟两人,还成为死仇。微臣心中有私情,更有大义。微臣这么做,都是为了陛下啊,为了天完的江山啊。如果微臣只念私情,早就投奔金陵去了。”
这一席话大义凛然,令徐寿辉无话可说。
他踌躇片刻,问:”朕近日召见陈友谅,他一直没有回应。朕怕这般长久下去,他不受朝廷号令,又变成如郑晟和倪元俊一样的人物。朕想迁都往南昌,将江西各地归于朝廷的管辖之下,太师以为如何?“
邹普胜皱了皱眉头,问:“陛下怎么会有如此想法?武昌城的位置比南昌城要好的多。”
这一次徐寿辉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他生气的说:”武昌城好有何用,再这般下去天完朝还有谁人听朕这个皇帝的话。朕已经决定了,朕可以不追究陈友谅擅杀赵普胜的罪,但一定要迁都南昌。“
邹普胜很少见到徐寿辉发犟脾气。
迁都南昌几乎无可能,首先不说武昌处于长江要冲之地,陈友谅此人行事跋扈,绝不愿意让徐寿辉在他身边碍手碍脚。
他一定要阻止陛下这个疯狂的想法。天完朝廷命运就像悬在一根头发上,一点点波动变化都有可能使这个朝廷寿终正寝。
而这个朝廷是他邹普胜亲手创造的。
“陛下,此策万万不可啊。”
他话音刚落,便见徐寿辉怒气勃发,喝止他道:“太师不用多说,朕意已决。这么多年,朕容忍倪元俊,善待郑晟,此两人都如何?如果再让陈友谅脱离朝廷控制,太师以为朕这个皇帝当的还有什么意思,大概是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就被人用三尺白绫吊死了吧。”
他只是待人宽厚,但不是愚蠢。如果让陈友谅掌控兵权,最终无论是天完朝打败天启,还是天启打败天完朝,天完的皇位都将不再属于他。
“陛下……”邹普胜的姿态从盘膝而坐变成长跪下,祈求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较。”
徐寿辉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扶他起来,道:”你且起身,朕今日还召见了傅将军,且等傅将军入宫,朕与你两人好生计较,想出个万全之策。“
邹普胜想到傅友德是个明白人,一定不会同意陛下这个疯狂的念头,默然点头同意。
当日君臣两人就在皇城中用了午膳。
军营里武昌城相距三十里,直到半下午光景,徐寿辉才接到禀告说傅友德已经进城。
傅友德接到圣旨后就立刻启程,一路快马加鞭,等进了皇城已是满身大汗,贴身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觐见皇帝有礼仪,傅友德心中不在乎,但也没有满身臭汗的中沐浴更换好衣服,整理好衣冠才去拜见陛下。
徐寿辉听说他入宫后,便不再那么着急了,与邹普胜在后花园品茶看鲤鱼,等候傅友德。
等傅友德踏着大步走入后花园,西边的太阳已经快到山顶。
他身高九尺,膀大腰圆,两鬓都是漆黑的胡须,看上去威风凛凛。
徐寿辉一见到他,心中的不快和忧愁立刻消减了一半。
见傅友德在他面前跪拜,他伸手虚挽,夸赞道:”将军请起,朕有将军这样的虎将,何惧天下不太平。“
傅友德起身站在一边,偷偷看了一眼邹普胜,等着徐寿辉说事。
两人不开口时,他能猜到今日皇帝召见一定与赵普胜之死有关。
果然,徐寿辉轻咳一声,问:“赵普胜受郑晟迷惑,在芜湖暗自投靠了郑晟意欲谋害平章政事,阴谋暴露被斩首示众,将军可听说过?”
傅友德心中一紧,才知道朝廷对此事竟然已经有了公论。
他自听说了这件事后,就像自己被放在炉子上烤。赵普胜也曾为朝廷出生入死,如今就这么不明不白被杀了,也没人为他主持公道,他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原来是这么回事?“他躬身行礼,不敢露出半分不满,道:“末将也是才听说了赵将军被杀,不知其中内情。”
徐寿辉摆摆手,道:”他虽然做了对不起朝廷的事,死了就算了,不提这个人了。朕刚才与太师在商量另外一件大事。“
他心中对赵普胜感到很歉疚,不想再说他,轻轻一句话带过后,说到自己觉得必须要推行的大事,满怀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