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她们就将头一天的游览计划给付诸实施了。冬季的塞纳河边虽有寒意,对于习惯了英国乡间冬季的阴冷刺骨的人来说,实在不算什么,玛丽和安妮在这一天的上午兴致勃勃地参观了协和广场,它的每一块纪念碑都已经被玛丽熟记在心里了,因此每到一处,她总能讲解得头头是道,以至于让跟在后面的詹金森太太以为她曾经来过。
协和广场的北面是玛德莲教堂,东面是杜乐丽花园,西面则是以富丽奢华而闻名的香榭丽舍大道。从时间上来讲,要想游览得从容,而不是走马观花,那就只能选择一个地方。玛丽本来很想去游览杜乐丽花园,那是麦迪奇皇后亲自参与设计的一个建筑史上的奇迹,玛丽想从近处瞻仰那些伟大的艺术家们的青铜雕塑作品,并在栎树环绕的静谧花园里喝一杯咖啡,欣赏塞纳河上的船歌。
但是这一次,因为有詹金森太太满脸不情愿地跟着,玛丽担心她的抱怨会比较扫兴,便选择了一个更加适合詹金森太太参加的事情——逛街购物,果然这个主意得到了安妮和詹金森太太的一致赞同。
安妮如今再也不用为钱多虑,德包尔夫人向她敞开了自己的钱包,而玛丽的口袋里也有伊丽莎白送给她的二百英镑,另外她的父亲也寄给她五十英镑,她的母亲更是偷偷补贴给她一百英镑,好让她能“痛痛快快地享受一番”,所以玛丽手中也有足够的零花钱。就如一切初到巴黎而手头宽裕的年轻姑娘们一样,她们被那美不胜收的帽子、皮草、布料、花边、手套和配饰给迷住了。
她们买了新的衣料,并且立刻去最近的裁缝店里裁剪成了最时兴的样式。安妮买了两顶漂亮的皮帽,还给她的母亲、伊丽莎白以及乔治安娜都买了一顶,玛丽则为自己买了一个雪白的狐狸毛皮手笼,那是她早已心仪的奢侈品,她觉得此生难得来一次欧洲,似乎没有理由不这么放纵自己一次,而且她可不想来到巴黎却被看成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姑娘。
在一家卖首饰的百年老店里,玛丽和安妮简直都舍不得离开了,里面不光是卖珠宝,还有女士装饰佩戴要用到的上千件物品,无一不是用料讲究、镂刻精致,在黑色花梨木的展台上,各种珍品被展示在黑丝绒的衬垫上,全都镶金嵌宝,真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店主显然更加重视有男客陪同的女士,因为大多数的货品都是由绅士们付钱,不过当安妮一口气买下一整套玳瑁梳子和一个精致的西班牙化妆盒时,店主的态度整个改变了,他笑容可掬地亲自服侍这两位阔绰的女士,还把自己的太太从楼上唤下来,让她用一双巧手给安妮和玛丽重新换了巴黎最为流行的发式。
当她们从里间的化妆室出来时,等在外面的詹金森太太简直都认不出她们来了,尤其是玛丽,她原本紧绷绷梳在脑后的发髻,被打开分成了三缕,非常优雅而随意地盘在头顶,又自然地从两边垂落,形成了几个颇为俏皮的小发卷,显得她越发青春靓丽、楚楚动人。
安妮笑道:“亲爱的,你真是太美了。”玛丽回答道:“是你的这些漂亮的梳子的缘故。”原来安妮坚持要玛丽用上了她新买的玳瑁梳子,配着她蜜色的头发相得益彰。
她们这样说笑着走出来,店主当然是用法兰西特有的夸张言辞将太太小姐们的美貌捧得天上少有、地上难寻,他并且竭力推销他店里其他的商品:“这位年轻的太太真是太有眼光了,我还想请您看看这些美丽的发带,用最优质的从中国进口的丝绸制成,上个月财政大臣的女儿在这里订购了整整一打……还有这些珍珠发夹,多么圆润,这可是大溪地出产的黑珍珠,唯有您这样眼睛像黑曜石一样的小姐才配得上戴它……”
他正在滔滔不绝的时候,玛丽一眼看到橱窗里陈列的一枚漂亮的胸针,工艺极其精湛,小巧的白金质地上镂刻着盘曲的枝叶,每一条花纹都清晰可辨,尤其悦目的是顶端造型成一朵百合花的形状,在花蕊处恰到好处地镶嵌着一颗梨形的黄水晶,这一点睛之笔让这枚胸针从一件精巧的首饰变成了一件艺术品。
玛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太美了,老板,这枚胸针是什么价钱?”店主走过来看了看,说道:“哦,年轻的小姐,您太有审美眼光了,这是本店开业以来最杰出的作品……”他洋洋洒洒地说了一阵,才言归正传,“可是,这一件是定制的,并且不允许仿制。当然了,倘若您的确是喜欢,那么……”他带着生意人惯有的狡猾态度,说出了一个价钱,那是玛丽不能承受的高价,把她的口袋掏空了也买不起,她只得颓丧地说道:“既然别人不愿意有仿制品,我也就勉为其难吧。”
店主劝诱了她一会儿,见她确实没有要买的意思,才说道:“其实本来小店也不敢贸然仿制大主顾定制的物品——这枚胸针是列斯特伯爵为克洛维公爵的女儿辛西娅小姐定制的,胸针上镶嵌的那颗宝石可不是普通的黄水晶,而是伯爵从南非高价购得的黄色钻石。公爵小姐原本定在今天下午来亲自试戴取货,我想她该来了。”
玛丽突然没有了购物的*,她在走出店门的时候,感到塞纳河的水汽带着寒意扑面袭来,她打了个冷战。詹金森太太认为安妮应该回酒店休息,于是大家便有些意兴阑珊地站在街边等着出租马车过来。
就在她们乘上出租马车的时候,一辆装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