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们自己没有马车,提前说好列斯特伯爵的马车顺路接她们一起去参加舞会,伯爵先生在下午五时到达,然后他们便在会客室里喝茶、等待,一直等到七时,玛丽还没有下楼。詹金森太太忍不住抱怨:“天哪,化个妆需要用四个小时,真是闻所未闻。”伯爵倒是并不着急,他悠闲地翻阅着手中的报纸,不时期待地看看门口。
七点一刻的时候,玛丽终于下楼来了,只是这真的是玛丽吗?只见她穿着一件海蓝色天鹅绒的舞会裙,经过一番妙手修饰,将玛丽的身姿衬托得修长苗条,裁缝真是精巧,用银线在袖口和裙子下摆上密密麻麻的米色珍珠之间点缀上了星点和星芒,随着走动而闪烁。她外面罩了一件纯白的狐皮披肩,再配上那条狐皮手笼,显得异常华贵。在她完全露出来的颈项上带着一条细细的白金链子,项坠是一颗榛子大小的海蓝宝石,旁边缀着一颗芝麻大小的梨形白钻,恰到好处地衬托出玛丽眼睛的颜色。她浓密的蜜色头发被全部挽到脑后,梳成一个优雅的发髻,装饰着一整套玲珑剔透的玳瑁发梳,非常时尚,非常华贵。
安妮微笑着站起来抱住玛丽,仔细打量,然后转头笑着对伯爵说道:“伯爵先生,您不觉得等这四个小时非常值得吗?”
列斯特伯爵目不转睛地盯着玛丽看了很久,才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他走上前去,握住玛丽的手,轻吻手背,说道:“当然值得。您是我所见到的最美丽的女士,班纳特小姐。”玛丽方才已经从镜子中的自己那里得到了自信,这个时候她便更加认可了自己,只听她妩媚地说道:“谢谢您,伯爵。”
安妮用手抚着自己的胸口,在心里面暗暗舒了一口气:“这个傻姑娘终于有开窍的这一天了。”那么她的狐皮披肩、她的玳瑁梳子、她的海蓝宝石……统统都没有白费。
列斯特伯爵的马车在八点钟的时候准时到达了位于协和广场附近的克洛维公爵府邸。无数的蜡烛火把将公爵府邸内外照耀得亮如白昼,大门前面车水马龙,一辆辆马车送来了一拨拨衣香鬓影的绅士淑女,形形□□的督政府官员和外国使臣穿着他们独特的制服,昂首挺胸地混迹其中,接受着众人的恭维或鄙夷,大量的蕾丝花边和珠宝首饰堆砌出的美人儿招摇地展示着她们最亮丽的风姿,无数小报的记者冒着寒风站在台阶下面疯狂地辨认着前来参加舞会的权贵的姓名,还有一些身份可疑的跟班模样的人在探头探脑,打探着从那些高谈阔论中偶然漏出来的最新消息……
当列斯特伯爵的马车在府门前停下来的时候,列斯特伯爵的贴身男仆利落地跳下车来放好搁板,列斯特伯爵首先下车,然后殷勤地将女士们一个个扶下车来,按照惯例,他挽着已婚的安妮走在前面,玛丽和詹金森太太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玛丽听到有几位男士在打听她的姓名,不禁感到了一丝小小的虚荣。
一进到金碧辉煌的大厅,就看到了白发苍苍的老公爵和鲜花一般娇艳的公爵小姐并肩站在门口迎接贵客。老公爵看起来依旧健朗,最起码他的头脑具有着年轻人难及的敏锐精明,他热情地与列斯特伯爵握手,并在伯爵将玛丽介绍给他时,用法国人特有的略带夸张的语气称赞了玛丽的美貌。
相比较而言,公爵小姐比她的父亲还要热情,可惜那只是对伯爵本人,对于安妮,她反而只以泛泛之交的态度寒暄了几句,全无那天在大歌剧院初次见面时的和悦迷人。玛丽心里知道兴许公爵小姐一下子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倒也不为主人家的冷淡而感到受到慢待——她与公爵小姐本就是泛泛之交。
在舞会之前的晚宴上,玛丽被安排在了一位年轻的督政府财政部长和一位侨居巴黎的意大利贵族中间,那位巴黎的新贵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谈论着金钱对于战争的重要性,并不断地暗示玛丽他自己在督政府中的地位是多么的重要。而另一位意大利贵族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依旧是fēng_liú倜傥,他恭维女士的语言更加具有诱惑力,同时他的风度也更加符合上流社会的品味,不过玛丽全都只是似听非听,她礼节性地微笑、点头、表示赞同,因为在宴会上一定要与邻座谈话这种礼仪上的要求,在欧洲大陆比在英国要贯彻得彻底。
后来部长先生谈起了正被困在埃及的拿破仑将军:“听说被你们英国的军队狙击之后,他转道到叙利亚去了,在那边也遭遇了重重困难,主要是粮饷短缺,士兵中还有疫病,不过倘若不是他没有对督政府明确表示效忠,他本来是可以得到法国政府的鼎力协助的……”部长先生眉飞色舞地说着,“当然,他不被列斯特伯爵看好,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嗯,伯爵先生对于法兰西第一共和国的建立居功甚伟,第一执政官不可能不考虑他的好恶……”
玛丽下意识地向列斯特伯爵看去,他们隔得那么远,他坐在首席,旁边就是千娇百媚的公爵小姐,正在巧笑倩焉地与他调笑着,有不下十个年轻人在围着她团团转,争相献着殷勤,但是无疑她眼中只有伯爵。至于伯爵的心意,就很难猜测了,他对她很殷勤,可是依然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有时显得高深莫测,越是这样,就越是让女人如飞蛾扑火一般不顾一切地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