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辰早晨到来之时,花厅亲戚聚首,气氛其乐融融,而在午后,厅上骤然变了天色,众人惴惴不安站在厅上,小心观望着坐在浮雕龙纹太师椅上,一脸可怖的黑沉,散发着狂躁和低迷气息的和亲王。
和亲王双目赤红,不住地喘着粗气,明显被一双儿女气得不轻。
就连厅角边所站立的丫鬟,也闻到了这风雨欲来的诡异气息,战战兢兢垂首而立,不敢随意动上分毫,唯恐遭受主子们的池鱼之殃。
在人群之中,唯有温良辰的心情最为平静,脑子也最为清醒。
她身为温家姑娘,算是外人,即便和亲王再如何发怒,也不可能怪在她的身上,更何况,温良辰还是他最心疼的外甥女。
“可惜我人小力薄,无法用另外的方式,让二舅舅得知真相。”温良辰在心中想道,秦宸佑和秦敏欣,一人被宠得中庸平凡,遇事犹豫不决,另一人被宠得无法无天,公主脾气十足,和亲王与子女接触时间不多,没想到这一回来,便碰上了这等糟心事儿。
和亲王神情复杂,眼中不仅仅有愤怒,还有浓浓的颓丧,温良辰叹了一口气,要不然,待得自己回府去,给他送些药材调理一番?
这想法仅仅只是一闪而逝,先不论和亲王这位武夫是否愿意喝药,光让和亲王妃来熬制汤药,恐怕和亲王就不会愿意喝。
秦元君正是算到此点,才得以将计划推进成功。
温良辰心道:“表哥当真算无遗策,这其中,唯有二舅舅和亲王,才是最大的变数。”
若当时和亲王不在场,光只有柳侧妃一人,即便秦宸佑和秦敏欣将事情闹得再大,也只是兄妹不睦罢了,反正他们二人是亲兄妹,卖个好儿顺便拴住下人的嘴,这事儿便简简单单过去了。
可惜,和亲王当时恰好在柳侧妃的院子,与蒲昌东园仅一墙之隔。
此事自起头来说,还得从早上秦敏欣用熏香防时疫,让前来府上做客的温良辰难堪来说起。和亲王素来不喜欢和亲王妃,才回府不久,本想给和亲王妃些面子,谁料秦敏欣昏招一出,和亲王自然而然对和亲王妃心生不喜,于是,和亲王不管不顾,故意前往柳侧妃的院中休憩。柳侧妃是和亲王妃的死对头,二人势如水火,和亲王这番动作,等于是在打和亲王妃的脸。
而秦元君深谙和亲王的心理,利用他这一个不满和亲王妃便去寻柳侧妃的习惯,从而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连温良辰都不得不佩服,他这一招棋,用得实在是漂亮。此事发展到现在,不仅将她摘了出去,还极大避免引火烧身,是个人都不会怀疑,秦宸佑和秦敏欣的闹出来的事儿,会和府上默默无闻的四少爷有关。
当然,此事也要归功于温良辰的顺水推舟,若不是她故意提起温良夏,恰好在旁捡到帕子的秦敏欣,怎会突然怒而口不择言,大找特找秦宸佑的麻烦?
“王爷,宸佑此次做下糊涂事,乃是臣妾教子无方,但请王爷让臣妾一道受罚。”和亲王妃昂着头,声音哽咽,但不见哀求之色。她右手紧紧揪着帕子,手指不住地颤抖,却是出卖了她此时的心情。
比起落井下石的柳侧妃,和亲王妃这话,比之有用许多,可惜的是,和亲王已然下定决心,她再如何劝说,也很难将事情恢复到从前的模样。
和亲王重重地哼了一声,面色铁青,依旧一言不发。
“王爷……”和亲王妃顿感失落,心中百感交集。
和亲王好狠的心,如今为了温良辰,竟然不给她留半分颜面,但是,她为了保全自己,还是不得不讨好温良辰。
和亲王妃转过头,朝温良辰惨然一笑,接着又温温和和道:“良辰,是宸佑这孩子对不住你,望你莫要放在心上,舅母给你致歉了……”
言毕,她也不顾他人如何作想,便要屈身下去。
秦元君霍地抬起头来,他那沉色的黑眸,忽地闪过一抹讥诮之色。想要用哀兵之策?如今木已成舟,此时不是彼时,已然晚矣。
堂堂一亲王府的王妃对郡主行礼,温良辰哪里受得住,她面露惶恐之色,急忙上前一步,将和亲王妃托住,犹豫了片刻,轻声道:“舅母不必如此。”
和亲王妃依旧保持着曲膝的状态,面露凄惶之色,摇头道:“舅母也别无他法,愿你能原谅舅母。”大有一副你不帮我,我就不罢休的姿态。
温良辰心中不悦,脸上却露出两难之色。
秦元君又侧头看她,嘴角一勾,示意她继续补刀。
温良辰微微蹙眉,心中开始思量起来。
若她说出虚言,“此事与我何干,我本不知晓此事,舅母寻我谈此事不知到底是什么意思”,和亲王的愤怒必将再上一层,说不准她离去之后,秦宸佑的世子是真没法坐了。
秦宸佑被打得鼻青脸肿,痛哭流涕一番之后,已经重新恢复神智。他直挺挺地跪在柱子旁,脸上一直遍布茫然之色,待得和亲王妃行出逼迫温良辰之事后,不知为何,他突然转过头来,朝和亲王妃道:“母亲,此事与表妹无关,全是我咎由自取。”
和亲王妃动作一顿,良久之后,她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终是直起了身子。
和亲王妃走到一对子女身边,收敛了方才的神色,露出任人宰割、视死如归的模样,平静得令人匪夷所思,她道:“王爷,您且处置罢。”
温良辰心头一动。想来秦宸佑素来没本事,且甚无作用,但是,他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