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典忽而冒出一句话,却充斥着无尽叹息,“小白龙,我愿助你训练耳力,可也希望上苍保佑你这瞎儿。”
“保佑我?”
“嗯。有朝一日,知晓一切后,切莫后悔今日种种!”
小白龙哈哈笑道:“知晓甚么?我有甚么可后悔的?我想了几宿啦,也已经做好这决定了。反正我瞎了,就当是……”
就当是,替那人偿还欠你的,也替你父亲赎罪!
“就当是我,偿还曾经隐瞒我是个瞎子让他娶我的损失罢了。”
自这一日起,小白龙日日夜夜便前往书林岩中,向那拥有天下第一耳力的月袍将军薛典“求学”。
而薛典教授的方法,再简单不过,便是让小白龙每日带着一大盒子绣花针来书林岩。
稍有些许风吹草动,甚至风过草不动,凭据耳力判断,让小白龙以最快速度将绣花针射将飞出直插草叶花树。而这秋季刚至,清风随至,时节很是合适。
再有,薛典时不时在四处静走,让这小白龙听音猜人位置,两种方法,这般练将下来。
当年随沐月在建康水榭中,小白龙一年便将沐月珍藏的各路古籍以及武学读了个遍,甚至是倒背如流,过目不忘聪慧绝伦用在她那小脑袋瓜子上毫无夸张。兼之她本身耳力就不差,如这般日复一日地听风扔绣花针,又自个儿摸出了些学习听力的门道,不出半月, 那飞出的绣花针几乎是全中,已赶上薛典大部分的水准。
走路时,也逐渐将那萧慕理为自己亲自做的桃花木杖扔掉,而后如同正常人一般行走;
和人对话时,竟能凭着听觉完全判定那人的准确位置,再将眼珠子转过去,再故意眨巴下眼睛,竟无人能看出这人是个十足的瞎子。
至于些甚么飞檐走壁的,更不用说。
她本就是武林一等一的高手,只因失明看不见才畏首畏尾了些。如今她将薛典的听力十层竟学了**层来,耳力渐长,较之薛典只毫厘之差。
换句话说,除了看不清模样,耳朵几乎完全可以取代眼睛。
这么一来,时光蹉跎,竟大半个月过去,小白龙也极少有时间和其他人说话,早出晚归地,秋影奴、云秋荞、萧建、阿灵、楼氏等人连同一众婢女侍卫几乎没怎么见过这位嫁来不久的王妃。
至于秦淮王萧慕理,自从那夜雪月轩中两人一番清浅暧昧之后,也不知是心有羞涩,还是出于阿灵被剪断舌头,有意无意之间,或是天缘注定般,小白龙竟再未见那人。
渐渐地,府中上下知晓这王妃日夜前往这书林岩中去。
书林岩中住的是何人,谁人不知?
秦淮王的手下兼之死对头,薛典!
小白龙这日夜来往,又不见萧慕理,自是惹得不少闲言碎语。
偏生这薛典身体多病,兼之其人心性冷淡、性情温和,日日在书林岩中待着翻书作画,故而从不过问这些无关痛痒的闲事;
小白龙性格乖张,为人做事潇洒无忌,素来对世间之事拿得起放得下,自问问心无愧,亦是不管这些个闲言碎语,任凭这些话四处流传,时而又性情冷淡,作为秦淮王萧慕理正室,竟也从不过问萧慕理的想法。
这一日,风清日朗,夏风习习。
薛典心情舒畅,悠悠问道:“小白龙,你终究是那人明媒正娶的妻子,有夫之妇。这日夜来我书林岩向我求教,孤男寡女的,竟也不照顾那人的想法?更何况,我与那人终究是有些恩怨的。”
小白龙眉峰朗然,意气勃发,朗朗说道:“这又何妨?我自问问心无愧!别人的闲言碎语,我小白龙怎会放在心上?至于他……我与他相识这么多年,他若是相信我,自不会多加过问。一个朱伞儿,他都未曾会放在心上,更何况,一个我……”
他与她已然察觉她说话的底气渐渐不足,语气音调逐渐萎靡。
忽然,这瞎子又朗然说道:“至于你二人的恩怨,我早已得知。虽不能从中调解,但我绝不会为任何人带来麻烦,更不会成为那些个男人口中所说的红颜祸水。”
小白龙转过头看向薛典,凛然笑道:“薛典,你这朋友,我约突邻慕月交了!不过,你这师傅,我小白龙也认了!”
薛典抬头一看,只见这瞎子一双眼不偏不倚落在自己面上,并不眨眼,若不是早知她失明,此时哪里看得出这姑娘瞎了眼,心下不由喟叹,小白龙果然厉害,将他这一双敏锐耳力学的炉火纯青!
但惊讶也只是片刻,薛典是个沉着之人,淡淡一笑:“是了。你这朋友,我薛典亦是交定了!你这瞎子徒儿,我也不得不认了啊。”
小白龙扑哧一笑,说道:“有这么无可奈何么?能有我这么个乖巧的徒弟,可是你三世修来的福分嘞。”
“你这丫头,竟也不害臊?”薛典难得这般愉悦,见小白龙这丫头性格不羁,开心了,整个世界便为之绽放,冷漠了,整个世界随她冻结,喜怒哀乐任她而为,到底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奇女子!惨白的面容上,浮起一丝幸福温暖的笑容。
“这有甚么害臊的?师傅,我今日便对天发誓了,将来谁敢伤害你一丝一毫,小白龙定是第一个保护你的人!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不可!”小白龙三指举天,极其郑重说道。
“那么,曾经伤我之人,好徒儿当如何?”
小白龙身子一僵。
薛典见她这番模样,淡淡一笑,抬头望望面前半空中摇晃的桐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