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川想入仕她早就知道,科考不过是早晚而已,她奇怪的是,田川一直没说,为什么偏选择在今晚说?
“总兵大人虽给了我历练的机会,但这毕竟不是正规入仕途径。”田川眸光定了定,俊秀的脸上有些绝强,坚定的道:“而我想要的,是堂堂正正的考取功名,与诸士子一起,站在皓皓大殿之内,站在文武百官之前,听取当今天子的册封。”
说这话的时候,少年的目光十分明亮,明亮而坚定。
田川想要的,从来都很明确——站在高高的地方,将曾经贬低自己的人狠狠踩在脚下。
少年人,只想证明自己。
田蜜看着略带着些戾气的田川,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神情很平静,头脑也很清晰,平平缓缓的问道:“你还是没说,为什么是今天?”
以上应该是他想了很久的,但往日不说却偏在今日说,还是有些蹊跷。想了许久的事突然决定去做,其实也不是突然,而是有一个契机。她不奇怪田川的想法,她只好奇这个契机是什么?
黑夜里,田蜜清脆的声音染上雾水,便有些清凉,清凉的落在田川耳里,以不变应万变,轻而易举的让他满身热血还没燃起来就熄灭了。
田川忽然间就泄了气了,他埋着脑袋,过了许久方低声说道:“姐,这段时间的磨砺,确实让我进步了很多,可是今天,我还是意识到,一旦真比较起来,我仍旧差太多了。”
“姐,一直跟你作对的子桑云竟然持有龙纹玉,她身份不简单,你——”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见田蜜闻言神情平缓,他又继续道:“此事事关重大,宣大哥他们为了保护我,不让我插手——我知道这是最正确的决定。但是姐,用别人保护,本身便证明自身处于弱势地位。”
田蜜只是听着,并没有开口说话,而田川的神情。在述说中,已经从苦恼,转化成了冷静。
她看着自家弟弟逐渐清明的双目,微微笑了,只平缓说道:“好,我知道了,我会支持你的。”
小川的执念太深,要化解,便只能由着他去,劝说不过是平添苦恼而已。
田蜜不是谭氏。她本身便是个有主意的人,她习惯替自己做决定,也尊重别人做的决定——即便她能看到对方可能遇到的坎坷。
所以,她所说的支持,也正是基于此——她可不是说说而已。
她的弟弟想要站多高,她就会搭多高的梯子,他们姐弟是没有权势,但有钱,也就可就足够了,有钱能使鬼推磨。
“姐……”田川乌黑的眸子里浮现出浓浓暖意。那眸光一闪一闪的。
田川几乎就没对田蜜撒过娇,田蜜还没来得急细体会,便遗憾的看着田蜜这表情方露出来,他便红了脸。侧过头去,清咳了两声,便正儿八经的道:“姐,有件事我觉得应该跟你说一下,宣大哥他们想从阮天德手上拿一本账册。”
他道:“我自然知道你不可能知道阮天德的账册藏在哪里,只是。你事务所接触的作坊多,你让他们多留意一下,看看会不会从其他方面发现些蛛丝马迹。”
“账册?”田蜜蹙了蹙眉,澄亮的眸子看着田川,疑惑问道:“这本册子很重要吗?”
“很重要。”田川的神情十分郑重,他郑重的道:“它记载着这些年来阮天德贪墨详情,是捉拿他的关键。姐,阮天德现在手越伸越宽,若不能尽早将他铲除,等他羽翼再壮大,再想拿他可就难了。”
“阮天德乃是德庄税监,直接对皇帝陛下负责,权责之大,各大衙门都只能望其项背。在德庄,总兵大人不在,阮天德之上,便再无人了。”田蜜轻蹙秀眉,纤长的睫毛缓缓眨着,轻声问道:“小川,倘若将阮天德捉拿归案,宣衡,是否就该功成身退了?”
自家姐姐,还真是敏感啊。田川想起白日里在茶楼那人说过的那些话,心里轻叹了下,面上却故作严肃的道:“姐,你可不能为了留下宣大哥知情不报啊。”
田蜜一愣,而后笑骂道:“说什么呢,你姐是那种轻重不分的人吗?”
不待田川再多说话,她起身道:“好了我知道了,我会让婴语他们留意的,我先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吧。”
走了两步,她又折身对田川道:“对了,娘那里……你好好跟她说说,记得,好好的说,千万别犟知道吗?你要记得,你不行,还有你姐呢。”
见田川俊秀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笑容,田蜜掩嘴打了个哈欠,挥挥手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里,躺在床榻上,她睁着大得出奇的眼睛,缓缓眨着眼睫,看着黑漆漆的房顶。
阮天德归案,宣衡就该离开了吗?
那本账册,对他如此重要吗?
阮天德老奸巨猾,究竟会将账册藏在哪里?
澄透的眼眸是黑夜里最亮的光,她怔怔的睁了许久,忽的,她眼一眨,突然间坐起身来。
那是感觉都有些久远的记忆了……青离离的田野,清澈流淌的小河,小河边捶打衣裳的妇人。
“听说是在宫里伺候贵人的,前几年衣锦还乡,府邸就设在德庄。”妇人偷偷摸摸看了看河岸两边洗衣服的人,见确实没人看她,才悄悄说:“是位公公,如今还领着税务司监官的肥差呢。”
妇人一脸得意的道:“那人恰巧有事来咱富华,要暂住几天,他的义子因此为他修葺了座别院,正招长工呢,你是不知道啊,去的人老多了,那位偏就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