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要死的人了,便如那人所说,这最后的时光,也不必争锋相对了,但求无憾吧。
子桑云笑了笑,面容平缓,茶褐色的眸子看着阿潜。笑问道:“大人是否觉得我投机取巧、心肠歹毒,落到这步田地,都是咎由自取?”
问得轻巧,心里却是有几分紧张的。
而阿潜却道:“那是你的事。”
阿潜好像并没有因为她要死了就格外厚待。他依旧冷清清的道:“与我无关。”
子桑云的唇角动了动,微垂了垂头。
不错,那都是她的事,不只是与他无关,与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为着什么也好。路始终都是自己走出来的,走到这一步,又去怨谁?
这个冰雪般剔透的人啊。
子桑云不再纠结于此,她摇摇头,又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怨不得别人。只不过我这个人啊,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她咎由自取,她认,但只有她一个人下地狱,凭什么?
想至此处。子桑云面色冷然,她语气硬了些,淡淡的道:“我答应过宣世子要告诉你账册之事,我不会食言,但我有个条件。”
阿潜没有动,只是冷冷淡淡的看着她,看她耍什么花招。
子桑云自是看懂了他的眼神,她赌气般的侧过头,道:“我的条件很简单,只是让你走到门口罢了——有你在门口看着。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而且,手脚上还带着镣铐的弱女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这些年来。你这个弱女子掀起的风浪还少吗?阿潜巍然不动。
见阿潜稳坐不动,子桑云起身道:“你不走,我走。”
刚怒气冲冲的踏出一步,脚下便是一软,狼狈栽倒在地上。
子桑云看着脚上血淋淋的伤口,皱了皱眉。正忍着痛,眼前,忽然有银白衣摆滑落,如流云般远去。
待她抬起头来,那人已往门口行去,他在门边逐步,转过身来,清涟的眸子,远远看着她。
子桑云扶着桌椅站起身来,她看了看两人间的距离,慢慢退坐在椅子上,以手支唇,不着痕迹的呼出口气。
此时无声胜有声,瞬息间,便有一只娇小的雀鸟如流箭一般串入,子桑云迅速从它脚上抽出一卷纸条,利落展开,一眼扫过。
子桑云的眼里顿时涌现出激烈的情绪来,然而没时间了,她眼角一撇,猛地将纸条塞入嘴里,紧咬住牙关。
几乎是同时,一只手扣住她下颚,紧紧的。
那声音清冷无情的道:“吐出来。”
“不!”阿潜力气不小,她眼里疼出了泪花,但这分毫不影响她的情绪,那泪光不显悲伤,反而是极大的激动,激动地不能自已,激动的都快疯了。
子桑云忽的笑出了声来,脖子被掐着,那声音呛上来,断断续续,眼角都呛出了泪来。
在阿潜手上要用力时,她忽而张开了口,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
阿潜俊逸的眉微蹙,松开她,退后一步,问道:“你吞了什么?”
“这是个秘密。”子桑云有些疯癫的笑着,她茶褐色的眸子有些迷蒙,重复道:“天大的秘密。”
没错,天大的秘密。大抵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心声,知道了她的不甘,真要让她死而无憾。
临死前能得知这个天大的“喜讯”,当真是上天见怜,此生此世,她绝无憾矣。
黄泉路上,有那个人陪她,有那么多人陪她,她不亏,不亏!
雨下得越发的大了。
磅礴大雨里,子桑云抓着窗棂,眼里满是快意。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子桑云的笑声,她笑了许久,无人应和,便也消停下来了。
她侧头,见一步之遥,那人眉目清冷,清涟如水月的目光淡淡落在她身上,虽无温情,却并不尖锐。
他并不执着于被她吞没的东西,好像那于他并不重要,能得到固然是好,不知道也无妨。
他和宣世子,好像并不一样。
看着这清冷的眉眼,子桑云的神色逐渐恢复正常,她站起身来。
一步之距,她看着他,茶褐色的眸子里偏激不在,唯有莹光浅淡,她轻声说道:“大人日后,且随着宣世子。”
这话语,是带着几分期许,与淡淡的告诫的。
阿潜侧了侧头,微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子桑云却没有过于解释,她只是殷殷叮嘱道:“两年之内,大人不要上京都。”
俊逸的长眉微蹙,阿潜看着她平和无害的模样,眼里的不解,更深了。
子桑云为何要跟他说这些?类似于盼着他好的话。
“大人要保重。”子桑云伸出手去,丰腴修长的手指在靠近他脸颊的时候,见他长眉轻蹙,她笑了一笑,越过他脸颊,落在他发冠的簪子上,微微笑道:“屋中也没有别的东西了,总归是要死,便借你簪子一用吧。”
长簪抽出,紫冠落地,满头青丝滑落下来,称得他愈发丰神俊朗。
子桑云看着他此番模样,笑了一笑,握紧簪子,尖端在指腹刺出了鲜血,她负手于后,手靠着桌下一角。
她看了他许久,唇边始终含着笑容,终道:“阮天德那本账册,你们之所以找不到,那是因为——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可最危险的地方,并不是阮府,而是——”
她身后手指一顿,握着簪子的手滑到身前,笑了笑,笑容里有份讽刺,略微悲凉的道:“皇宫。”
“阮天德早就将账册交给王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