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庆功宴,成功的撕开了普天同庆的面相,让朝中局势,诡谲如云。
只是,早就嗅到了山雨欲来气息的朝臣们,仍旧没有想到,这一切,竟会来的如此之快。
许多人还没从晚上的庆功宴里清醒过来,第二日早朝,皇帝就以镇守东楚为名,抽调了新任宣王手中三分之一的兵力。
镇守新打下的疆土,自然需要最强有力的士兵。
皇帝的理由即充分又正当,宣王没有拒绝的理由,朝臣也只能高呼“圣上英明”。
兵不血刃,当然英明。
“在排除异己这方面,陛下的效率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啊。”相府的湖心亭里,崔希衍优哉哉的发表着感叹。
宣衡却是笑问:“效率?”
“哦。”崔希衍这才注意到自己竟用了个连自己都不熟悉的词,他不由失笑道:“还不是跟你心上人学的。”
宣衡眉眼松软,笑容柔和了下来。
崔希衍轻点着玉石桌面,抬眼看着对面状似宁静致远的人,他眼中光芒幽暗,唇边却含淡笑,定定的问道:“可是想好了?当真要走这一步?”
漆黑的眼里有浅淡流光,宣衡唇角带着几分淡笑,不答反问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崔希衍挑眉,笑意蛊然的道:“有啊,譬如——急流勇退,解甲归田?”
宣衡失笑,他轻浅笑道:“归隐就能斩掉一切尘世纠纷吗?”
他摇摇头,浅声道:“我是一个军人,没有人比我更明白,在战场上,放下武器意味着什么。”
他轻晒,“以圣上的秉性,除非我死,否则,他不会善罢甘休。”
“我不能死。”他道:“到这一步,我的命已不仅仅是我自己的。”
在儿时便结交的兄长面前,他说得温和而坦然,漆黑的眼里明净透彻,洞若观火,他镇静的道:“我若失势,不仅关乎我个人的生死,更攸关我身后的那些人的命运。”
“我可不认为,那人会给自己留下任何隐患。斩草除根,是他一贯作风。”
“是以,我的命,绝不会交到他人手里,无论那人是谁。”尾音微沉,眼里流光暗转,他抬眼,平静的看着对面的崔希衍。
这话,即是在回答崔希衍的问题,也是在承诺更多的东西。
崔希衍唇角的笑意缓缓扩大,他点点头,向对面举了举杯子,自己先饮了口。
放下茶杯后,他笑着道:“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也不能托你后腿,上次那件事已经查清楚了,如今,就等你一声令下。”
宣衡毫不意外,他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沉凝道:“今日他夺我三分之一的兵权,明日,便有可能发配我去镇守荒远之地,然后,便是消减与清洗。”
“迟则生变,他既如此迫不及待,我便也助他一臂之力好了。”眼中流光一闪,他放下茶杯,道:“兵贵神速,就明日吧。”
就明日吧,轻的几乎没有重量的几个字,背后,却是一番风云变幻。
那边都谋划的差不多了,田蜜这边,才堪堪起床。
昨晚喝了点酒,又在宫中吹了冷风,到家时便有些飘忽,脚步如同踩在云絮里,头重脚轻。
当时她只当是微醺,酒后正常反应,便没在意。但睡到半夜时,身体开始不适,迷迷糊糊中,被人灌了些什么,那之后,她感觉好了一些,便又晕乎乎的睡下,睡前好像还叫了声娘,娘还温柔的亲了亲她脸颊。
“娘唉……”田蜜捧起床头那个熟悉的小糖人儿,和她大眼瞪小眼,傻眼了。
她眨了眨纯净清透的眼睛,愕然的想:昨晚的那人,是宣衡啊。
她懊恼的以手扶额,然后感觉,额头还是有点烫。她低头时视线一瞟,定在一处,她俯身,拿起糖人身下压着的小纸条。
依旧是铁画银钩般的字迹,刚柔并济的写着:恐是风寒,醒来乖乖喝药。今日事忙,夜里再来查验。
俨然是监护人的口气。
田蜜嚼着糖人儿,将纸条收进盒子里,收拾了一番,出了房门。
刚走到前厅,管事的便迎了上来,他道:“姑娘起了,大夫都来了多时了。”
田蜜眨眨眼,“大夫?”
“是啊。”管事的点头道:“一大早便有大夫上门,说您昨夜饮了酒吹了风,恐怕身有不适,他特来看诊。我见他说的头头是道,便让他在堂中稍等,特来请示您,您看?”
对上管事的疑惑的眼神,田蜜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恍然点头,提步道:“没错,是他,我去看看。”
大夫果然是宣衡请的,给田蜜看过后,告诉她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只要注意一点,别再久冻吹风,喝点药去去寒,不两天就好了。
谭氏虽然劝她在家休息,但这点感冒,她完全没当回事儿,颠颠的跑去上工了。
这几日,她都在清点百信的账务,不仅是银行的,还包括事务所、投资机构等的,抛出并非以盈利为目的而办的商学院不提,她的所有家产,她都估算了一番。
还好,结果让她很满意,至少足够支持她做计划好的事情。
今天又是按部就班的一天,唯一的不同,是往日乐在其中,今日却看得晕乎乎的。
一大堆数字,在她眼前幻化成了无数个线圈,绕来绕去,差点给她绕晕了。
田蜜觉得脑仁疼,但她还是习惯性的做到下工才回家,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倒向柔软的大床,恨不得再不起来。
还是要起来的,起来吃饭喝药,然后,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