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宋清韵忍不住轻声惊叫,一颗心剧烈跳动,差点没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第一轮箭雨过后,院子里倒下二十多具尸体,其中有十多具,都是先前冲进来的无为军。
宋清韵下意识看了柴靖宇一眼,果然如他所说,黄铮和李吉为两大统制争权夺利,这几个在夹缝中的兵蛋子,才是最倒霉也最可怜的,黄铮掌控大局,首先下令射杀的,就是这几个兵士。
宋清韵忍不住道:“他们不是在府里扫除了丧尸吗,也不算违背了黄铮的命令,怎么第一步便是先将这些人给杀了?”
柴靖宇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做人行事,站队可马虎不得,跟错了队伍固然不好,但不站队更是万万不能,不论官场职场,最忌首鼠两端。若在官场之中,当权者挤压他人,靠的是纵横捭阖的权谋,用软刀子刮骨杀人;但在行伍之中,却一切都来得简单粗暴,只需起了战事,便有了死伤的名额,一旦踏错一步,便是进了雷池。”
黄铮的命令是将国公府中的人格杀勿论,而李吉为的命令则是诛杀丧尸,区别只是不要杀无辜之人而已,在这十多名无为军兵士看来,自己只追杀丧尸,暂且不去管其他人,那便既遵从了李吉为,也不违背黄铮下的军令,两不得罪。却不知两不得罪便是两相得罪,黄铮有意杀人立威,将这些墙头草一举剔除,余下的无为军兵士纷纷不寒而栗,再不敢有二心。
其实黄铮最想杀的人,必定是李吉为。
但一来李吉为武功高强,寻常箭矢未必能奈何得了;二来无为军兵士就算跟了黄铮,也没胆量当真向李吉为下杀手,所以射出来的箭矢也都长了眼睛,纷纷绕着李吉为走。
李吉为也不敢在外院多呆,大吼一声:“撤进内院!”便带着一帮人往内院走。
这帮人捡起弓箭和兵刃,抢进了里面一层的院子,然后在李吉为的指挥下,开始依仗高墙,进行防护。
这些人里面,有剩余的几名无为军兵士,有柴家的一些护院和家丁,还有被蔡德章请到这里来的宾客。在得知黄铮想要赶尽杀绝的心思之后,这些人都又是愤然,又觉得仓皇失措,这时候李吉为站出来登高一呼,顿时便应者云集,众人下意识便听从他的指令,聚集了起来。
柴靖宇和宋清韵藏身的这个树洞,却是位于前院里,这时候前院一片狼藉,除了倾倒的桌椅,碎裂的杯盏之外,也仅剩下一地血泊跟尸体。
宋清韵在柴靖宇耳边道:“我们怎么办?”
柴靖宇摇了摇头:“现在不能出去,里外两边的人都正自刀锋相向,此时前院要是有一点异动,立刻就成了双方的靶子。”
宋清韵有些诧然道:“黄铮既然篡了军权,首要任务,便是找借口杀掉李吉为啊,只需李吉为一死,他便是名正言顺的无为军统制。他有一千人,李吉为带着的只是乌合之众,只要黄铮带人冲进来,还不是势如破竹,如同摧枯拉朽一般?”
柴靖宇道:“丧尸之祸,不同于寻常兵变,黄铮对尸祸并不熟悉,对于丧尸的特征,也只是听我的描述而已,就算丧尸已经被杀掉了,但被丧尸抓到咬到的人却更多,那些人身上也带着尸毒,所以他也不敢贸然将大军开进国公府。如果我是黄铮,便围而不攻,等着里面那些被抓伤咬伤的人变成丧尸,让他们自己发生内乱,自我消耗,等消耗得差不多了,再直接带着军队,进去清理战场便是。”
宋清韵便问他:“那你若是李吉为呢?是不是先清除那些被丧尸所伤的人?”
柴靖宇道:“清除被丧尸抓伤的人?李吉为自己也是被丧尸抓伤的,他还清除自己不成?就算他当机立断,斩下了自己的手臂,但也未必能够保证尸毒没有进入身体!而且跟着他的这帮人,几乎没有不受伤的,即便不是伤在丧尸手下,也肯定在逃亡和拼斗的时候,磕磕碰碰,身上带伤了,又如何分辨得来?”
宋清韵问:“那你……”
柴靖宇道:“我若是李吉为,便会知道时不我待,只能带着这些人,背水一战,找到一个无为军防守薄弱的点,然后带人突击。若能冲出去,便是海阔天空,直奔无为军军营,立马就能扭转局势;若是冲不出去,那便一了百了,也算尽了力。”
宋清韵道:“可是……这些人有一半都是被丧尸抓伤咬伤的,若是突围出去了,时间一到,他们还是要变成丧尸,那样一来,江州百姓岂不是要遭殃?李吉为身为无为军统制,难道能不顾百姓死活吗?”
柴靖宇冷冷道:“百姓的死活?且不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凡是上位者,哪一个真会将黎民百姓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对很多人而言,只要他自己能逃得一死,纵然天下生民涂炭又如何,更何况一个小小的江州城?所以说……”
柴靖宇话刚说到一半,便听见西北方向传来一阵喊杀声。
柴靖宇忍不住笑了:“听,李吉为开始突围了。”
说来好笑,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明明是蔡德章自认为抓到了柴家的致命弱点,邀请了一大帮名门望族,来到国公府兴师问罪,本以为是蔡知府的一击必杀,或者柴家的奋力一搏,谁知爆发了尸祸,连蔡知府自己也一命归西,最后竟然演变成无为军的内部兵变,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宋清韵长出一口气:“果然又被你猜中了,你觉得李吉为能不能突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