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韵住在琴心小筑,已经超过十日了。
要说现在的日子,比之以前不知好了多少倍,没有络绎不绝的恩客求见,也没有达官显贵的饭局邀请,宋清韵本来便是个清冷性子,是最不适合当花魁,又最适合当花魁的人。
说她最不适合当花魁,是因为她秉性高洁,不喜欢推杯换盏,干不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活,当不了交际花;说她最适合当花魁,也是因为他秉性高洁,对男人不说冷若冰霜,也清清冷冷的,男人说到底都是贱骨头,女人若老是奉承着,老是巴结着,腆着脸在一边伺候着,他们偏偏不怎么稀罕,反倒越是高冷的女人,加上一副天仙般的相貌,越是不理他们,他们的征服yù_wàng便越强,争着抢着要往身边凑。
宋清韵还是江州花魁的时候,过的是钿头银蓖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的日子,从骨子里就早已厌烦这种灯红酒绿的生活,而柴靖宇给她安排的这个琴心小筑,却最是清净雅致,很合她的性子。
而现在的柴靖宇,也不再整日在她这边腻着,有时候晚上一起吃个饭,有时候则是吃完饭,将暖暖送到她这里学琴,连茶都不喝就走了,宋清韵以前向往这种日子,现在得到了,却依旧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是缺了什么,总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空中楼阁,没有真正的依靠一般。
她还是花魁的时候,盼着柴靖宇来看她,更盼着柴靖宇早点睡着,希望能跟陈文敬多说几句话;现在她也盼着柴靖宇多来看她,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但柴靖宇一天能来坐一盏茶功夫,已经不错了,大多都是暖暖闹着要来,柴靖宇才带她来的。
柴靖宇不时时来,柴宏宇倒是来得极为勤快。
这些日子里,柴家这位二少爷,总是逮着空儿,就往琴心小筑跑,刚开始的时候,他总是能够在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到后来,便是连理由也不需要了,直接就带着小厮丫鬟,上琴心小筑来消遣消遣。
柴宏宇是个才子,他才不相信像宋清韵这样有品位有格调的美女,能够爱上柴靖宇那样的败家子,不论从头到脚,还是从脚到头,怎么看都是他柴宏宇更顺眼、更能吸引女人一些吧?
于是这些日子,柴宏宇没有少在宋清韵面前显摆自己的才学,以他的才学见识,在江州富家子弟里面,已经是数一数二了,而寒门学子虽然刻苦,但学习条件有限,也大多比不上他,所以柴宏宇十分自信,宋清韵肯定会欣赏他。
但宋清韵本身就是个才女,要想让才女欣赏一个人的才华,便分外的难些,再加上宋清韵有了陈文敬的前车之鉴,对这些所谓的才子都有了心理阴影,虽然可能这片心理阴影的面积不大,但她已经开始带着一种不信任感来对待所谓的才子了。
柴家这位二少爷显然没有意识到这点,更没有察觉到宋清韵的才学远在自己之上,所以班门弄斧的事情,他可没有少干。
除此之外,柴宏宇还有另一大杀器——他即将要成为国公世子了。
虽然有程胜的“王侯将相,另有种呼?”在前,但世人看待王侯公子,总是与众不同的,国公世子和国公府的公子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身份,这意味着他就是家业和爵位的继承人,意味着他就是将来的国公爷,只需要知道了这一层,那些女人们还不争先恐后地往上扑?
柴宏宇这些日子在宋清韵面前没有少卖弄才学,更没有少显摆自己的身份,在他看来,自己越来越风度翩翩,吸引力十足了,但在宋清韵看来,柴宏宇所作所为,跟那些财大气粗,在青楼里斗富的土财主没有什么区别,柴宏宇每日至少一次的探望,都让她有一种回到了青楼的错觉。
说才学,有了陈文敬的教训,宋清韵目前对才子过敏;说身份,宋清韵若当真稀罕国公世子的身份,当初也不会跟陈文敬私奔了。
但宋清韵却觉得,现在的状况,甚至还比不上当初在青楼里。
因为在青楼的时候,各位官人和才子们,要想见花魁,都要斗诗、打茶围,就算胜利了,还得看花魁心情好不好,才说得上见不见。而现在是在柴府,宋清韵虽然在祠堂里磕过头了,但柴靖宇一直没有给她个结果,更没有给她名分,她保而柴宏宇作为将来的国公世子,当然是柴府的主人,客居于此的人,怎能关门不见主人呢?
所以柴宏宇想来就来,宋清韵却无法拒绝,被骚扰得不胜厌烦,但她知道柴靖宇没了庇护,现在身份也尴尬得很,没有柴俊义父子得势,所以不愿给他添麻烦,所以就一直忍着,没有告诉柴靖宇。
柴宏宇缠了宋清韵好些日子,宋清韵总是对他不冷不淡,柴宏宇终于不耐烦了,直截了当地上门来,要宋清韵给他做小妾。
“清韵姑娘,眼前的情况你也是明白的,我爹已经给我说了一门亲事,对方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应该是知书达理的人,不会为难偏房,不如你便跟了我,喜欢到我院子里,就跟我住院子,不喜欢就继续住这个琴心小筑,你做我的侧室,我一定给你个名分,绝对不辱没了你,你是乐籍出身,能做国公世子的如夫人,就算是出去见人,也足够尊荣了。”
宋清韵听得眉头大皱,看来这所谓才子跟那些莽夫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比那些武夫还自以为是。
这一次,宋清韵丝毫没有客气,不顾自己在柴家只是个客人的身份,硬生生将柴宏宇给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