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城来两队人马合成一队,慢慢往北行走。小雨看着路边的花草树木,心里渐渐旷达起来。到底年纪还小思虑不重,跟杨宝臣两个又纵马狂奔了几回,心中的郁气便慢慢散去。
五哥介绍了唐峦逸,陆子琪,陈鹤鸣给徐良齐认识。把个徐良齐喜得手舞足蹈,原本想结交小雨的心也淡了。几个士子在一处,少不得指点江山一番。孙浩然起初因为母亲的原因,不免有些尴尬,就一个人不远不近的听他们说话。待到大家说到兴奋处,他毕也是意气风发的血性男儿,很快就心无芥蒂地加入进来了。
卢三娘见相公寻到了新朋友也很高兴,就招呼宛如一道乘车。俩姐妹久别重逢,昨天大家都是匆忙相见,也没来得及没细细分说别后的情景。宛如少不得讲几句孙家在孙知府故去后的惨状,说道孤苦伶仃被流民洗劫,卢三娘也唏嘘不已赔了几滴眼泪。卢三娘也讲了些江南的旧事,说起婉音来,也是无可奈何:“总算我娘时常派人过去问候着,她又生了一个儿子,也算勉强站住脚了。唉,姑父消息到的时候,她刚刚怀孕,日日担惊受怕,孩子刚生下来时就很赢弱,这会儿虽然没有如澜这么结实,可也算不错了。”
二嫂听了心中暗笑:“你还说他结实,他爹还嫌他太过纤弱呢。”口中却道:“咱们书香门第的孩子,又不要考武状元,要那么孔武有力有什么用。”
卢三娘听了忍不住问道:“怎生将你配给他了,也不是说不好,看他家五哥也是个斯文知礼的。”
宛如抿嘴微笑,垂头说道:“他也是斯文知礼的,只是为了家里弃文习武了。”想了想怕她误会,又忙着澄清道:“这是我自己选的,不是什么人逼得。”只是她昨夜偷偷哭了一回,今天见二哥还挂记小雨,心里难免生出几分醋意,这句话倒说得意兴阑珊,让人浮想联翩了。
卢三娘也不是那么没眼色的人,并不追问,反倒安慰起来:“看着倒是能扛得住事儿的。我瞧着你倒是省心了。”
宛如眯着眼似是回想从前:“我也想不到你跟徐家倒是成了,怎么你娘最后改了主意了?”
卢三娘子抿着嘴笑了笑:“那个呆子隔三岔五央着他娘求亲,他家虽是旁支,到底是徐家的人呢,我娘也不好太给脸色。硬是水磨出来的。我那婆婆说她这辈子的脸面都为了儿媳折里面了。”
宛如见她说的轻巧,便晓得她婆媳融洽:“你婆婆怎么舍得你们到北地来,我是不得已,二哥的身家都在这里呢。”
卢三娘脸色露出几分鄙夷的神色:“还不是几个伯伯的意思,我们也是没办法,良齐哥的父亲指望不上的。良齐这回也是拼了,我…你是晓得的…唉…如今能在一处便心满意足了。别的我也不想了。”
宛如想了想,黯然说道:“说得也是,咱们几个从小玩到大的,可不是都没想到。婉音就那么匆匆的嫁了。你还记得当时同知大人的女儿李双秋,最是活泼可爱憨态可掬的?她父亲当时也颇受了些牵连,托朋友送了她回了江南。你可有她的消息?”
卢三娘摇了摇头:“我怎么会忘记她,只是她若是真的回来了,她在江南好歹也有几个本家。说起来真真好笑,虽说前面打得吃紧,可是南边离战火毕竟远些,不说醉生梦死吧,诗会,赏花也还是不断的。按理我总能遇上一回两回的,可是我在南边却从未听说过她。”
宛如此时再听着外面少年纵横天下,不由得叹了口气,卢三娘也有些索然无味。
卢三娘想了想又道:“当年李家是想让她攀了宜城王家的旁支的。你也知道王家是太后的娘家,我听人说太后年轻的时候,足智多谋不输男子。现今的皇后娘家陈氏一族至今被王家压得死死的,听闻京城王陈两家也是波涛暗涌。我真不知道这两家在挣些什么,今上的政令一天一个样。唉!”
这一路年轻人放马高歌,恣意飞扬时间过得飞快,到了打尖吃饭的时候,也不去寻食肆。大家席地而坐,就着干粮烧些热茶。以茶带酒,推杯换盏竟是热闹非凡。
张项城是个商人,心里虽然羡慕这些士子**倜傥却也不去凑趣。他在历城打听了逸王的封地这几年政通人和,百业待兴,就跟五哥商量合伙进了几大车的漆又雇了几个人跟着二哥的车队运到寒玉关外去卖。
二哥怕小雨想爹娘就同小雨讲了讲寒地的事情,原来寒玉关外还有几个小关口,一直到最后一个大隘鞑栗口都是逸王的封地。过了鞑栗口就都是喜都的人了,那里的人非常热情粗鲁,凡是自己喜欢的也不管你是怎样想,都要一股脑送到你面前跟你分享才算好朋友。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他,那必是要以性命相搏才肯罢休。
“那里天寒,男人女人都好饮酒。一日我去做客,主人开了一坛好酒,一上来就先干了三大碗为敬。我也算是能喝的了却也不敢喝得这样急,他们也不以为意,见我的酒没了就替我满上,喝到兴处大家就唱歌跳舞。”二哥的目光仿佛沿着笔直的官道到了朋友家里。
小雨想了想二哥跳舞的样子,忍不住咯咯咯地笑起来。
到傍晚快要到一处村落时,五哥几个走在前面,看见一个窄脸的男人穿了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坐在路旁休息。五哥不认识他,见他孤身一人独行,便向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倒是徐良齐认得这是小雨得罪的那个操弄偶人的,忍不住多看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