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园内院,闵瑞璞的脸色阴晴不定,甚至端着茶杯的手,还有些颤抖。宋齐丘与其隔桌而坐,脸上的神情却是轻松而惬意。“明教”铩羽而归,其教主张遇贤很有可能伤重而亡,宋齐丘的心情很舒畅。
“子嵩!我的心里好乱。”闵瑞璞微微闭上双目,锡环和尚死不瞑目的铜铃大眼,怒目圆睁,在眼前挥之不去。张遇贤那略带孩子气的阳光笑脸,时隐时现。“子嵩”是宋齐丘的字,世上能如此称呼他的人寥寥无几,闵瑞璞就是其一。
“空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九华是我的根基之地,我不会允许后院起火,更不会眼见着九华诸门,分崩离析,一盘散沙,闵氏永远都是九华之主,世世代代。彭奴的日子不多了,李璟未必会如正伦一般待我,归隐九华,只是迟早的事情。”宋齐丘说到这,有些意兴索然。
闵瑞璞,字空净。闵氏男丁出生后就拥有一个佛家名号的字,此乃闵氏族规,示不忘本。
“南唐”烈祖李昪字正伦,“彭奴”是他的小字,乃幼时为僧时的法名。在一次战乱中,孤儿彭奴所在的寺庙被毁,少小的和尚孤零零地站在废墟之上,举目无亲,欲哭无泪。
这时,恰逢义结十八好汉起于庐山的“吴王”杨行密领军路过此地,见其骨骼清奇,眉清目秀,顿生好感,遂将其收为义子。后因亲子的反对,将其赐予部将徐温,徐温怜之,亦收其为义子,赐名徐知诰。徐知诰在建“唐”称帝两年后,复本姓为李,取名昪,是为唐烈祖。
宋齐丘言唐烈祖日子不多了,是因为年前唐烈祖误信方士李涛之言,服食延年金丹中毒。如今,背生疮疽,大如碗口,已是病入膏肓,苟延残喘。宋齐丘与唐烈祖三十年故人,以一首“除恶歌”相识相契,“养花如养贤,去草如去恶。松竹无时衰,蒲柳先秋落。”宋齐丘至今还记得唐烈祖说的那句话:“……少相亲,老相怨,可乎?”
“数十年的清修毁于一旦,你说这值得吗?”闵瑞璞侧头看向宋齐丘,一脸的迷茫。“我不知道值不值得,我只知道除恶务尽!你我都垂垂老矣!可惜却无子嗣,上天何其不公啊!”宋齐丘丝毫不为所动,眼底只有无尽的冷酷。闵瑞璞闻言,顿时黯然无语。
“空净!你知道张遇贤是什么人吗?”宋齐丘忽然问道。“他不是‘明教’教主吗?”闵瑞璞愕然道。“是!他是‘明教’教主。但是,他还有一个极其隐秘的身份,那就是波斯‘摩尼教’的‘惠明使者’。因为,他是中土波斯人的后裔。”宋齐丘冷冷一笑,接着道:“波斯‘摩尼教’因回纥有功于唐,而兴于唐。却又因回鹘灭国,而衰于唐。波斯‘摩尼教’狼子野心,觊觎中土久矣!”
唐贞元四年(公元788年),回纥上书唐德宗,请改名为回鹘,唐德宗允之。唐会昌元年(公元841年),回鹘为黠嘎斯部所败,国势日衰。会昌三年,回鹘从大唐撤兵,请唐武宗安存“摩尼教”。会昌五年,黠嘎斯部灭回鹘,唐武宗大肆灭佛,敕天下杀“摩尼教”众,仅长安就灭杀“摩尼教”女教徒七十二人。中土“摩尼教”改名“明教”,由明转暗,专事与朝廷为敌。
“啊!他是波斯人?这还真是看不出来。”闵瑞璞讶异地呼道。“嘿嘿!只是后裔而已。况且,他们与汉人通婚,自然是看不出来。”宋齐丘摇摇头,颇为老友的愚钝而汗颜。
“不仅如此!如今的‘明教’,波斯后裔,不在少数,且尽是‘明教’中坚。若然令其得了势,却是为祸不小也!而今,这移祸江东之计,不但除却了你我切身之患,更令竖子百口莫辩,虽以死相抗,怎奈覆水难收!若是,这张教主就此一命呜呼,那可是奇功一件啊!”宋齐丘阴冷地“呵呵”笑道。
张遇贤被八王、四堂众人星夜送回了“明教”白云洞总坛,其间,张遇贤只醒过来一次,当看到所有人都毫发无伤地围在自己的身周,他如释重负地彻底昏迷了过去。
“这是有人栽赃嫁祸我‘明教’。”郭无敌愤然地吼道。他与米伊人最是亲厚,虽然教主相信此事非米伊人所为,但恐怕其他兄弟不会这么想,因此有此一说。“张老!你的武功,别人不知深浅,米某焉有不知!我怎么会干这弄巧成拙的蠢事。”米伊人苦着脸,欲哭无泪。
米伊人初来乍到之时,自认掌中暗器“无影针”天下无双,张翼却不以为然,嗤之以鼻。米伊人单挑张翼,连施数十枚“无影针”,却无法伤及张翼分毫,概因其内功深湛,刀枪不入。
“米法王!此事可怨不得你,你也是为声名所累。”李台平素向不多话,但往往一语中的。
米伊人江湖人称“花面狐狸”,花面者,老奸巨猾之奸臣,狐狸者,狡猾奸诈之qín_shòu,这就是米伊人江湖匪号之由来。暗箭伤人,落井下石,正是米伊人拿手好戏,更不消说他的独门暗器邪恶歹毒,不为人齿。“无影针”乃芒草之刺,遇肉而入,遇血而化,无影无踪,杀人于无形。米伊人为人刻薄,素来恶名昭著。漫说旁人不信米伊人,即使“明教”中人,又有谁人信得过他?
“说一千,道一万。这是本教先天不足,与人无尤。我教自会昌法难后,备受世人冷眼,更为武林同道所不容。何也?官府的迫害。”黄伯雄扫视着八王、四堂和景全和尚,冷峻的眼神令人心寒。
“二十三年前,毋乙教主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