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司马黎心血来潮地捧了一碟果脯,跟着卞罂坐到厅中一角,好似闲暇地听起郭嘉讲故事来。
“你倒是嘴馋。”卞罂谢绝了她的分享,眼睁睁地看着她将一碟梅子干一点一点吃光,又不知从何处变出一袋炒花生。
司马黎将手上的花生递过去,语重心长:“能吃是福。”
卞罂看了看她手中的花生,又摇摇头。
“这个吃了,能丰胸的。”司马黎清了清嗓子,轻声说道。
听了她的话,卞罂脸上微微一红,终于还是狐疑地接了过来。
“你今日怎么有心来听奉孝说教了?”更加令她疑惑的,还是司马黎今晚的不请自来。
“唔,”司马黎略一沉吟,随口说道:“只是无事可做,随便听听。”
将视线投向前方,郭嘉依旧坐在正中央,他身边环绕着一群美人,其中又以扶月离他最近。她又想起白天看到的那个纸鸢,手工虽谈不上精美,却也看不出是出自郭嘉之手。为何她以前都不知他还会做纸鸢?
她自顾自地愣了愣神,又重新看向远处的郭嘉。
每当他讲完一段时,就会有至少一名少女提出自己的看法,譬如扶月的嗓音婉转动听,字字悦耳:“虽然都说人不爱昆山之玉,只爱自己石多玉少的小珠,是因为这颗小珠才是自己的私有物,而昆山之玉却不属于他。可若是那昆山之玉就摆在眼前呢?还会在意小小一颗珠玑吗?”
郭嘉侧耳聆听着,待扶月说完后,他轻轻一笑,简而答之:“既然一颗珠玑的地位已经超过昆山之玉,那么即使昆山之玉就在眼前,也比不上怀中小小珠玑。”
司马黎一边听一边嚼着花生米,暗道郭嘉又开始偷换概念,糊弄无知少女。她手腕一抬,又将一粒花生抛到嘴中,余光一瞥,见他遥遥望来,清明的目光与之前的某一晚如出一辙——
“人都是自私的。”
“所以,只有志才选定的人不是你,我才会支持他。”
这是那一晚他说的话,似乎又重新浮现在司马黎耳边。
她就可比他怀中珠玑,胜过昆山之玉。
“咯嘣”一声,司马黎嚼碎了一颗花生米,她被脑海中霎时一现的念头惊了一下,偏过头定下心神,随口问向卞罂:“这几日怎么不见戏先生的踪影?”
“他啊,”卞罂又从她手上拈了一粒花生,轻笑道:“他可没闲着,说是去南阳接人了,过几日便回来。”
接人?司马黎在心中疑惑了一瞬,又听卞罂问道:“你该不会还在与你家兄长置气吧?”
闻言,司马黎佯装娇纵地来了一句:“他若是肯来找我,我也就不生他的气了。”
她说完这话的第二天一早,就见司马懿出现在她的房门前,等了片刻。
“你怎么来了?”她讶然道。
在她与司马懿之间,多数是她主动去找他,他倒是懒得到她这里来。
司马懿长发束在脑后,站在晨雾里,不冷不热的淡笑中也平添几分柔和,他淡淡道:“来看看你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呵呵,”她干笑了两声,挤出一个笑容狗腿道:“我哪里躲着你了,只是最近有些忙罢了。我正要出去买些点心,你之前不是说聚香坊的相思饼很好吃?”
“嗯。”司马懿挑着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献殷勤。
“我出去望望风,顺便给你买一些回来,二斤够不够?”司马黎一边说着,一边踏出房门去,堵在门口的司马懿让了让身子,没有拦她。
他听后不禁蹙了蹙眉。
二斤,又不是当饭吃,未免太把他敷衍了事了。
而此时司马黎已经步履悠悠地溜走了,她走出别院后,十分自怨自艾地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来,她和司马懿之间维持的雇佣关系还算平静无波,和谐愉快。若是有朝一日她也像今天这样随便找个由头走开,再也不回来,那人应该也不会阻拦、甚至介怀吧?
话虽如此,她在长安城里逛了半个上午之后,还是踱进了聚香坊。
听说这家店已在长安开了近百年,店面不大,只有老板一个人打点生意,店里的点心多是现烤现卖,价格不菲。老板听司马黎要买二斤相思饼,便把她请到一边坐着等,还送上一杯茶水。
她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捧着杯子坐下,百般聊赖地看着街边的景色。
她曾在馆长大叔的办公室里见过汉长安城的复原模型,那是一个中年文艺男子的爱好和执念,他查了不少典籍,才得以用黏土制作了一个沙盘模型,也多亏了这个模型,司马黎凭借着印象,在长安城里走了半天,才不至于晕头转向。
正当她细细琢磨着长安城的风貌时,一个英武的身影出现在聚香坊的门前。他头戴武士冠,冠上鹖翎凛凛,一袭深衣也被他穿出几分飒爽利落。司马黎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还未将视线移到来人面上,就听老板恭声迎道:“吕将军,您来了!”
司马黎端起杯子,假装喝茶,抬袖间遮掩住自己打探的目光,也看清了来者的面貌。
他生得很是英气,鼻梁高挺,双目粲然,看起来很年轻,大概最多只有三十岁。他背着双手站在门边,笑意盈盈地看着迎上来的老板,声线干净爽朗道:“公户先生生意可好?”
“好好,自然好。”原来这老板姓公户,他躬着精瘦的身子向这个年轻的将军见礼,满脸笑容问道:“不知吕将军想要些什么?将军大可遣人来蔽店吩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