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泽又往凤玖笙身边靠了靠,仿佛这样,他便能够成为替凤玖笙挡住所有风霜的屏障。
凤玖笙无声地笑了笑,伸出手去触摸那猛烈刮过的寒风,似乎那风是有生命的一样。
几天前,他们一行六个人就上路了。
严重的病情和赌气搬出宫是用来掩护的借口,也是事实。凤玖笙的确已经烧得迷迷糊糊的了,以至于一路上,都被方云泽和其他四个人细心照料着。
饶是这样,他们也没有放慢赶路的脚步。
只因为皇上说过,只给他们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要拿到藏在终南山上的《九域志》,还要及时赶回宫去。
凤玖笙想起来便不由得苦笑,父皇难道以为她是天上的大鹏鸟,一日便能够飞越千里吗?
他们的确是先去了平壤长公主那里,在那里与先到了的其余十个人汇合,分作了两批,先后赶往终南山。
凤玖笙和方云泽都留下了心爱的坐骑,混在第二批队伍中,踏上了终南山。而剩下的事情,平壤长公主自然会料理好一切,过不了多久,襄阳这座城池里就会传出平阳公主如何如何调皮的事迹来。
踏上终南山,今日已经是第四日了。如果再找不到那本《九域志》的所在,他们的干粮便不够下山用的了。
而且,凤玖笙的药也早就吃光了。如今身子发虚得很,摸一摸额头,便十分烫手。
可凤玖笙身上却出奇的冷,经常冷热交替,大氅脱了穿,穿了脱,一番折腾下来,里衣已经被汗湿透了。
实在挨不住了,凤玖笙就会跑出小木屋,站在寒风中吹上这么一会儿,让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或者干脆就抓起一团雪,涂抹在额头上,期望能够降低一下温度。
雪水刺骨的寒冷常常让凤玖笙一个激灵,随后,疼痛便自脑中最深处传来。
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罢了。如今凤玖笙已经虚弱得连干粮都吃不下去了。每日里只能够就着雪水吃上一小口,人却越发消瘦了。
可凤玖笙知道自己不能够放弃,也许墨衣他们已经来了,正藏身在某个他们看不见的角落,或者,墨衣他们已经抢先一步拿到了《九域志》,现在已经在赶回去的路上了。
总之,她一定不能够让《九域志》落到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凤岐国的江山,不能够乱。
小小的人儿咳嗽得越发厉害,那架势,几乎是要将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
一个腥甜,自凤玖笙胸腔往上涌去。凤玖笙本能地想要掏出锦帕,却已经是来不及了,一抹殷红便开在洁白的大地上,万千素白中乍然迸射出一点红,十分地好看。
方云泽大急,凤玖笙却迅速地用一旁的白雪覆盖住那抹触目惊心的赤红,低声道:“别说出去。”
见凤玖笙一副十分安然的样子,方云泽便知道,这肯定不是第一次了。
“多久了?”
反应过来方云泽问的是什么,凤玖笙便虚弱地笑了笑:“大抵有一个多月了吧。也不过只有几次而已,没什么大碍,等咱们从终南山回去,找太医好好地调理一下,很快就能够好起来的。”
木屋里的人听到凤玖笙咳嗽得不像样子,也都纷纷出来查看。
凤玖笙只得随着方云泽进了屋子,一面运气强行将胸口中的那股子血腥之气给压了下去,一面朝着侍卫们笑道:“现今外头的风实在是太大了一些,等风略微小一些,咱们再去找找看。”
其中一个侍卫站出来说道:“禀告公主殿下,如今只有南坡的一处凹谷和北坡的一处断崖下没有搜寻了。”
“那等风小一些,咱们便仍旧分两拨人,我和方将军各带七个人,分头去搜,方将军,你看怎么样?”
方云泽依旧十分耿直,生硬地说道:“不怎么样。”
说罢也不理会凤玖笙,指着才刚说话的那个汉子,径自吩咐起来:“你带着七个人去查看凹谷,我和公主殿下带着剩下的六个人去北坡的断崖。”
任务分派已定,凤玖笙只觉得体力不支,勉强冲着众人点了点头,便窝在角落里闭着眼养神。
天色渐渐黑下来的时候,风已经完全停了。
方云泽出门查看了一下天色,回来摇醒已经熟睡过去的凤玖笙,见凤玖笙双颊泛红,一摸额头,已经十分烫手了。情知凤玖笙现在身子已经不适合去北坡的断崖了,可留在这里又要分派出人手照看凤玖笙,那么去搜寻《九域志》的人手便不够了。
看出方云泽的为难之处,凤玖笙自己拼着一口气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紧了紧身上的狐裘,看着留下来的自己这一队的人,冲着方云泽笑道:“方将军,咱们走吧。”
一出门,骤然冷下来的温度又让凤玖笙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
断崖其实要比凹谷有危险,但是他们的小木屋就在北坡上,比凹谷近得多,无需长途跋涉。
到达断崖的时候,凤玖笙的里衣已经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在这样的温度下,自然犹如浸了寒冰,刺骨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侵袭而来。
方云泽将凤玖笙留在了断崖上,自己带着人顺着绳子一点一点地下到断崖下面去。
绳子一点一点地被拉成,最后猛然绷直,过了一会儿,下面的人轻轻拉了拉绳子,示意下头很安全,方云泽等人才一个接一个地下去了。
断崖上只剩下凤玖笙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白色狐裘旁边突然多出一个同样穿白衣戴面具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