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过,挤在一起看热闹的人群自然分开,两人很顺利就到了望江楼门口。正要出门时,一辆轩车结结实实挡住了前路。
车门开处,两个人走了下来,前面的是个满身熏香浓郁到呛人的青年,后面的则是一青衣长随。
看到这人,小胖子“咦”了一声。
“方贤弟好久不见,改日若有暇记得来岘山寻我茶叙”熏香青年与小胖子寒暄了一句后便即回头催促贴身的长随,“二弟就在上面,还不快去唤他下来给我拿药”急促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烦躁。
小胖子拱手还礼,嘻嘻一笑,“好说,好说”
出了望江楼,小胖子咯咯的笑个不停。笑了一会儿不见动静,扭头来看叶易安。
“听刚才吩咐下人的话音,这人该是王世杰的兄长吧?他得的什么病?”
“他是王世文,正是王世杰的亲哥,没听说他得什么病啊。两年前见他的时候还挺好,怎么到岘山结庐读书了两年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自开国以来,国朝的读书士子们就有两大风尚,这个叶易安也是知道的。一个是漫游,就是读完书后并不急着参加科举,而是打好包裹离家游历一段时间,有钱的骑马,没钱的骑驴,既为漫游名山大川,也为沿途拜访各地知名学者切磋学问。
漫游之外的另一大风尚就是读书山林了,这个阶段是在学堂的学习结束之后,漫游之前。士子们会选择一处清幽的山林结庐读书,主要目的是借山林的清幽对学堂所学进行总结自省,以图提高。至于读书山林的时间长短,一般而言不会少于半年,再长就是自己做主了。
读书山林两年能把一个正常人读成这个鬼样子?小胖子说的不错,刚刚见到的王世文的确就是一副鬼样子。
其人首先是瘦,瘦的简直快成一把柴了。其次是气色实在太差,纵然脸上敷着厚厚的粉,也掩盖不住眉头眼角的青黑之气。跟这两样相比,更可怖的是这人身上纵然熏香厚到了如此地步,叶易安错身而过时仍然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
“王世文可有不爱穿新衣的怪癖?”
“他?以前衣服鲜亮的很,非湖绸不穿的,咦,还真是,他刚才的衣裳还真破”
听到小胖子这个答话,叶易安心头猛然一动,想起了师父昔年曾经说过的一件事,难倒王世文……“你找人去看看王世文在哪儿拿药,若是能探问出来他拿的什么药就更好了”
说完,叶易安又叮嘱了一句,“找两个真正能用的,像刚才那些货色就别拿出来现眼了”
小胖子也没多问转身就去了,没过一会儿再回来时脸上的尴尬之色已经褪尽,“那几个王八蛋小爷饶不了他们,不过细想想,刚才那场面他们也确实为难,毕竟王世杰他爹是刺史”
叶易安扭头看了看小胖子,而后摇了摇头,“好交游没错,但什么样的朋友该怎样对待,你也该好好琢磨了”
小胖子答应的勤快,但真正听进去没有,听进去多少就只有天知道了。
随后小胖子就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叶易安也没说的太多,只说自己的修行遇到了阻碍,短期内难有突破,山里住的久了难免静极思动,就下山来逛逛。
听到这个小胖子顿时喜形于色,拉着叶易安就往家里走去,只说这些日子他爹问过好几回的。
当晚,叶易安就在别驾府吃的饭,将要吃完时,方竹山从外面走了进来,陪着饮了一盏酒后,便将叶易安叫到书房说话。
书房中只有两人,方竹山问了叶易安这半年的去向后说到了一个消息。在当前“开元”这个年号用了二十九年之后,方今天子有意改元。
一遇改元,按照惯例便会颁布推恩令推恩天下,据方竹山从吏部同年那里探得的消息,这次推恩之中有一条是便是针对在任五品以上官员的。
国朝的流内品秩官分为九品,九品之内又分三等,其中五品和三品就是两个门槛,三品以上可服朱紫,是高级官员;五品以上可服绯红官衣,乃中级官员;五品以下则是低级官员。
按照朝廷规矩,以往只有三品以上大员才有恩荫子弟出仕为官的资格。这次推恩令却将这一资格放宽到了五品以上,方竹山身为襄州别驾,正是从五品,如此他就有了恩荫一子的资格。也就意味着他的两个儿子中有一个可以不经科举出仕,授从九品下阶官职。
从九品下阶乃是流内官中最低的一等,再加上恩荫出身的官员上升空间有限。方竹山大儿子读书有成,走这条路未免屈了些,他自己也不愿意。倒是正好给小胖子准备上了。
至此,方竹山也就把话挑明了,既然儿子志不在读书科举,而是对靖安捕盗有兴趣,那恩荫时自然就会替他活动一个刑名的官职。只是他又对儿子不放心,遂就想着让叶易安入行帮衬一把。
“官场险恶,就犬子那生性冒然一头撞进去总让人难以放心呐,你既是他好友,岂忍坐视?贤侄你性子沉稳,某是放心的,就当做个伴当陪他几年,待其宦海沉浮几遭,性子静定下来之后,某对贤侄自有回报。某既说的坦诚,也望贤侄坦诚相待。若你无意于此,只管明言就是,某也好另作安排”
可怜天下父母心,而且别人把话说在了明面上,叶易安也没什么反感的,静静听完之后只说了一句,“我与方少兄甚是投缘,只要是在襄州城内做事,一切听大人安排”
闻言,方竹山拈须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