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本想把策儿带大,就在师父面前自刎谢罪,但现在,弟子此来只在师父面前立个誓:天下不平,弟子魂不归幽冥,天下不宁,弟子魄不归灵台!望师父天灵相佑。”
说完卓浪又叩了三个头,我看着这一幕心绪驳杂,魂不归幽冥意为不再转世为人,魄不归灵台意为灵识消散,这句誓言是在咒自己不人不鬼,虽说我知道誓言终究只是一句言语,但心中还是感到沉甸甸的,卓浪立誓的时候可不会把这誓言只当作一句空荡荡的话,他当真天真的把天下装在了自己心里。
我觉得想笑,却又觉得他可敬,我觉得想敬,却又觉得他傻——以天下为己任,在我的前世早已经变成神话一样的存在,当这样的人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时,是那么的现实,而又那么飘渺。
卓浪很肃穆的在地上挖了个坑,把“林宾”埋了进去,我又觉得怪异了,这里的人不是不讲究死要有全尸,不是不讲究葬要有礼仪,可卓浪这些看起来惊世骇俗的行为却做得这么自然,我都觉得别扭了,看看段璐青兰,她们的脸色也不大自然,只有棪鬼和红绡两人很自若,棪鬼一个杀手见怪不怪,但红绡——我觉着我得向红绡单独请教一下了。
卓浪抽出腰间的剑把山洞中一块略显突兀的山石砍了下来,削切整齐,又用一块石屑在上面写了一段话:
“天师吴澹门下弟子林宾,年二十三拜谛释国师,辅佐谛释侗王、亶王两代国主,创谛释翎卫,行新政,强军安民,然功过难论,五常历584年被杀于都司城内,时年五十一。”
然后长方的石头被插在了小土包的前面,算是起了坟立了碑。
众人退出山洞后,卓浪在山洞口用灵力设了隐术和禁制,以免有山兽误闯,我心中惴惴不安,他把我拉来这里绝不只是为了让我在那具尸体的面前回答他两个问题那么简单。
但卓浪并没有像我想像得那样长篇大论的劝说我,教训我该怎样怎样,只是背对着我轻声说了句:“茉儿,你能帮我吗?”
我愣了,帮?总是一副长辈姿态教训人的卓浪说要我帮他?
棪鬼忽然在旁边冷嗤一声:“帮,呵!是帮你平天下做第二个圣皇?”
卓浪既没回头也没反驳,静静得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听了棪鬼的话我心中不是没起波澜,但,我对于卓浪,就像对师父一样从心底里无法否认,我对他们和对青兰、红绡、段璐一样,总有种可以交心交命的感情。
我不习惯也不喜欢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就影响许多人生死的感觉,所以我明明能看明白很多事,能做很多事却一直在躲,可躲了五年还是因为我死了很多人,既然如此,索性站出来到也利落,不用一个人在那儿做作矫情,说什么自己看不惯别人死,所以想躲起来不去出头。平天下要死人,治天下也要死人,但平了治了之后死的人也就总会少一些,我也没必要总是纠结要死多少人的问题。
我深吸了口气,“谛释积患已成,以后只会势弱,甘南粮草不济,无力争霸天下,芳庆吏治糜烂,地方封族散乱,军制不严,兵甲不坚,要想外争怎么也得治理十年,纪国虽然已经分为三国,但百姓不忘一国时的繁盛,现在饱受分国之苦,三国各自为政国力不凝,容易乘隙而入,而且纪国一旦统一,武有铁矿制兵甲,墨有棉锦供天下,漳有丰田供草粮,最多只要四年就能有争天下的资本,要白手起家从纪国下手最好不过。
如果是要辅佐别人,还是选幽国皇室比较合适,名正言顺,政务也很好接手,而且幽国四周多山易守不易攻,四国都有弊病,只要慢慢使手段收回宗主国的权利,既不用大动兵戈,又能有统一四国的样子,再慢慢架空分封四国的国主权利,只要做的恰当,说不定可已很安稳的平定其他四国,即使真起了兵祸,打着幽皇的名号,一战胜了,事情就能解决大半,也不用辛辛苦苦攻城略地。”
我不动声色的看着卓浪,等待着我这番话中所含的那一点点儿试探的结果,卓浪似乎思索了很长时间,然后开口说:“我去纪国,你去幽都。”
嗯?这是什么意思?我心中一松的同时不由脱口问出:“卓先生,你这是打算让我怎么帮你?”
卓浪回头看向了我说:“纪国你去不合适。”纪国不合适,难道幽国就合适了?你是存心要我去找我那个皇帝爹不成?
看着卓浪脸上有点儿规避的样子,我忽然闪念,心中一阵跳动,略微嘶哑的问:“是和地煞族有关吗?师父她在纪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