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间铺着一张白色的皮褥,一个妇人躺在褥上,她苍白的脸上蒙着一层不祥的青气,此时卧地不起,髮髻仍梳理得整整齐齐,鬓脚露出几茎白髮,虽然只是一身布衣,神情间却流露出一番别样的威严。看到一个陌生男子破门而入,她竭力想撑起身,但刚才掷出的乌木簪已经耗去她所有精力,身体摇晃几下,便昏厥过去。
程宗扬鬆开手,少女扑过去,却不敢动她,只连声叫道:“婆婆!婆婆!”希望把她唤醒。
“这是你婆婆?”
少女点了点头。
“她怎么了?”
少女凄然道:“婆婆被坏人打伤啦……”
“哪里来的坏人?”
少女忽然想起来,这个男子也是坏人,立刻警惕地闭上嘴巴。
程宗扬放缓口气,“告诉我,镇上发生了什么事?”
少女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别害怕,我姓程,不是坏人。”
少女露出一脸的不信。
“我是路过的,今天天气不错,那个……你小孩子不懂。”
少女抿着嘴,表示自己很懂。
程宗扬无奈之下,只好叫道:“惊理!”
惊理已经赶来,闻声悄然入内,在程宗扬身後并膝跪下,向少女施了一礼,然後直起腰,柔声道:“奴婢是主人家的侍奴。”
少女犹豫了一下,微微倾身,向惊理还了一礼。动作虽然稚嫩,却能看出她的庄重。
惊理道:“方才之事是奴婢失礼,尚请海涵。”
少女玉颊一红,侧过脸小声道:“妾身什么都没看到。”
程宗扬一愣,这女孩年纪不比小紫和乐丫头大多少,一看就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用的却是已婚妇人的口气自称,难道她已经成亲了?
妇人昏厥中发出几声低咳,乾哑得让人怀疑她体内再没有一滴水份。少女瓦罐早已摔碎,掬来的水也洒了个乾净,只能用还沾着水迹的手指轻轻碰触她的嘴唇。
程宗扬打开腰包,拿出一隻水壶递了过去。少女吃了一惊,那隻水壶像水晶一样透明,能清楚看到里面盛的是水。顶部有一个盖子,那男子轻轻一按,盖子弹开,里面一隻壶嘴也随之竖起,精巧得令人难以置信。
少女向程宗扬施礼,低声道:“谢谢。”然後匆忙接过水壶,放到那妇人唇边,小心喂她喝下。
“咦?”惊理诧异、地说道:“这位婆婆中的是追魂夺命掌吗?”
程宗扬道:“你认得?”
惊理摇了摇头,谨慎地说道:“奴婢只有三分把握。据说中了追魂夺命掌的人,气血逆流,五臟如焚,死时苦不堪言,最多只有……敢问,这位婆婆什么时候受的伤?”
少女道:“已经有七天了。”
“是了。”惊理神情郑重地说道:“据说中了追魂夺命掌的人,最多只有九天的性命。”
少女急切地说道:“你能救救婆婆吗?”
惊理轻轻咳了一声,“这要问家主了。”
少女放下水壶,虽然满心忧急,仍郑重其事地向程宗扬行礼,然後细声道:“敢问公子,可否救妾身婆婆的性命?”
程宗扬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规矩森严,举止多礼的小美女,看她一丝不苟行礼的优雅之态,实在是很养眼。尤其是她衣袖扬举间,轻香四溢,让人禁不住陶醉其中。
程宗扬微一恍神,然後挺起腰,侠气十足地朗声道:“扶弱济困,是我们游侠的使命!当然要救!”
“啊?”少女惊叫一声,“原来公子是游侠?”
“偶尔。”程宗扬一点都不脸红地说道:“其实我主要身份是商人。”
“……多谢公子。”少女顾不得太多,无论是游侠还是商人,此时能慷慨施救已经是她唯一的生路。
“我叫程宗扬,不知姑娘姓氏?”
“妾身……姓合。”少女低声道:“合欢之合,女德柔恭之德。”
“姑娘已经成亲了吗?”
少女脸上一红,“……是。请公子救婆婆一救。”
程宗扬看着惊理,“你来。”
“奴婢只有三分把握,只能勉强一试。”惊理道:“不过此地太过荒僻,须换个地方。小夫人不若先收拾一下物品。”
合德连忙收拾东西,程宗扬向惊理使了个眼神,把她叫到屋外。
“你幹嘛呢?”
惊理询问日期的时候,程宗扬心里已经跟明镜一样,什么追魂夺命掌,全是她胡诌的,无非是想让那个小姑娘乱了方寸。
惊理低声道:“主子看到那张皮褥了吗?”
“那个婆婆躺的?怎么了?”
“那是一张白鹿皮。”
程宗扬想了一下,“是不是很贵?”
“昔日汉国曾以白鹿皮为币,一尺值四十万铜铢。”
惊理这么一说,程宗扬立刻想了起来,白鹿币啊。他当时还在奇怪,这东西价钱虚高,怎么防伪呢?
“虽然後来汉国废除了白鹿币,但世间仍以白鹿为珍。因为这等通体如雪的白鹿,只在天子的上林苑才有。”
少女绝美的姿容,拘紧的礼节,重伤之余还能弹出乌木簪的婆婆,天子苑中才有的白鹿皮……
合德……合德……程宗扬像是被火烫了一下,猛地想了起来,他心里大叫一声:不会!
“无论如何把她救过来!”程宗扬说完,又有些怀疑地问道:“你行吗?”
“奴婢虽然无能,但……”惊理轻笑道:“卓奴就在此地不远,想必她会有些手段。”
程宗扬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