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甫,这做学问一是一二是二,非天下众人不疑而不疑,人云亦云只能泯然众人矣!要有依据、有存疑,有证据就要怀疑,后人托先贤之名而做的伪书难道还少么?我并非说这《中庸》一定为伪书,只是心中略有疑点列于序文,若是今后有朝一日《子思子》被谁找到,那自然会真相大白……”王景范郑重的说道。
王景范要声望以加快白沙书院的建设,诗词于学问无用,且日后步入官场一着不慎便是被人抓住把柄曲解诗文制自己于死地――父亲曾说过《全宋词》莫要轻易流传,后世以诗词获罪招致灭门之祸者不知凡几,原本王景范有些不理解后来翻看到苏轼小传的时候才知道以大宋官家宽松依旧有那乌台诗案,更惶恐那些异族人当政的王朝?是以对手中这本《全宋词》王景范历来都是参考而已,对人物小传下的功夫远比所载词文要深得多。
像苏氏父子那样作《六国论》之类给朝廷公卿行卷?一来王景范不屑于此,另外一方面他也没这门路,更何况狄青辞去枢密使之事迟早有人会挖到他身上,以狄青和自己的关系,就算有这个门路也绝了――欧阳修能对苏氏父子如此推崇也是在礼部试上辨文失误心有愧疚才会让苏洵有行卷机会,可若是按照人物小传上所载,正是这个欧阳修在两个月后上书皇帝托五行飘渺之说弹劾狄青。
王景范文虽师法先秦两汉,但却瞧不起韩愈,就因为韩愈没有官品。眼前那个尚未谋面的欧阳修,王景范同样也是看他不起,至少父亲生前看欧阳修不过是与李白等同――其文章或可传承千古,然仅此而已。至少李太白豪放磊落想必遇上这种事情还不会假托五行之说诬陷狄青,是以莫要说欧阳修能够看上自己,就是看上自己,自己也未必会看得起欧阳修。
诗词、行文都不通,剩下来的便只有着书立说了,而王景范思量再三也觉得唯有如此能够迅速提高自己的声望。况且明年便是抡才大典之际,天下才俊之士都会云集京师开封,市面上有何新的着作出现只要言之有物必然会受到重视,这也是迅速提高自己声望的一个时机。
不过选择哪部经典作为自己的目标却大有学问,按照父亲生前所言后世儒家经典不过“四书五经”四字而已,而后世无不以几十年后宋室南渡出现的大儒朱熹学说为尊。他所作的《大学》、《中庸》章句和《论语》、《孟子》合称《四书》,现在朱熹尚未出生,而他这一脉的先贤“二程”程颐程颢王景范还没听说过,他以为自己完全可以先以四书入手。
王景范不知道的是父亲口中的“二程”程颐程颢兄弟今年二十三四岁,正是学问初成参加科举考试的年龄,而且也参加明年的礼部试――二程诗词不显,《全宋词》中虽有二程的踪迹但没有详细的介绍。至少我没有查到二程的词,不过有程颢的诗)
朱熹在《全宋词》中有小传,王景范从中得知朱熹作《大学章句》和《中庸章句》的来历――那《大学章句》是有个别篡改的。显然王景范是绝对不会做这样有争议的事情,怀疑《中庸》作者不过是存一疑虑大可写在序文中,但若是篡改《大学》内容为自己的学说服务那可就是两个性质了。
这后世所称的“四书”当中,名气最大的莫过于《论语》,皆因太祖立国之初相公赵普曾有言“半部论语治天下”,如果有足够的时间王景范自信治《论语》也会出成果,不过却没有打散重组《中庸》来的容易快捷,况且篇幅较小也更容易控制。
听了王景范的话后,俞樾躬身说道:“多些先生教训,樾谨记在心!”
王景范摆摆手说道:“天下学子都以古人言为依据,说‘三代之隆,其法?备,然后王宫、国都以及闾巷,莫不有学。’圣人尚有‘韦编三绝’的典故,而今有纸张、有雕版,予以为现在买一本书总比圣人那会要容易的多,以今日尚且不足以让天下儿童皆读书,像这白沙村在这里借读的孩子待分出高下之后,蔡氏一族只能选其良者供应继续读书,能不能出一个进士还尚且两说,那三代哪来的天下皆学?”
小时候王景范就曾问过父亲三代的事情,不过父亲给他的答案让他大吃一惊――到了后世三代中除了周代文献还比较多些之外,夏商两代几乎都成为传说中的所在,连皇帝在位的具体时间和年限都搞不清楚。商代的文字除了青铜器上铭文之外,更有一种刻在龟甲上的文字几乎无人能识,而出土这些龟甲的地方应该在河北西路,只是具体位置王景范的父亲也说不清楚。
王景范对父亲所说的也曾有过怀疑,不过他也曾查阅过典籍,各种古籍善本竹简也见过不少,却从来未见过父亲所说过的“甲骨文”。父亲也许无法确定那些龟甲的出土地点这情有可原,毕竟后世千年中地理演变地名变化也是可以预料的事情,但这甲骨文的存在父亲是确信无疑的,而据父亲所言后世能够识得甲骨文的人都是大儒学者。按照父亲所说的情况,所谓“三代之制”不过是后人虚构,三代别说大兴学校,就是又没有书还是另外一回事――那甲骨文出土是刻在明显被火煅烧过的龟板上,这是占卜才会有的事情。
俞樾还是第一次听王景范质疑三代,虽然让他有些难以接受,不过细细想来也是合情合理。大宋立国百年,唐代也不过刚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