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用心虚的眼神搜索着餐厅。到了这个地步被人撞上也无所谓了,不过,礼查饭店这个地点不得不让人忧虑。这家大名鼎鼎的礼查饭店是上海滩上流社会的乐园,聂家四小姐有不少老朋友和亲戚都是上海滩上流社会圈子里的人,很难说在这儿不会碰上他们。
若是聂家四小姐在的饭店里碰见他们,还真不知道找什么理由来敷衍——夜晚与女性单独吃饭,不能不让人起疑心。
江山从来没有这么担忧过,坚强与软弱在心里搏斗着……
与之恰恰相反的是聂家四小姐,她姿态优雅地端坐在那里,凝望着窗外的夜色。她的侧脸上,显现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也不为所动的自信与沉着。
夜色衬托的玻璃窗使餐厅的内景一览无余,连近处客人的相貌都清晰可见。
江山呷了一口葡萄酒,假装不经意的向聂家四小姐问道:“有什么认识的人吗?”
聂家是上海滩的豪门,所以,在这里来玩的熟人应该很多,可是聂琪碧看都不看,干脆地答道:“好像没有什么认识的人。”
从一进礼查饭店直到现在,聂家四小姐始终没有一丝怯懦之态。
“你好像经常来这里?”
“你是说我吗?”
“我看你对这里挺熟的……”
聂琪碧端着酒杯,芜尔一笑:“租界比华界好玩呀。”
“你对租界的看法就是这样?”
“租界有自由的空气。就是中山先生那些革命伟人来上海,也是住在租界里呀。”
江山知道这些豪门贵女看到的只是租界的表面,可是听她这么一说,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鸦片战争以后,在政治上,中国不再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主权国家,领土与主权的完整遭到严重破坏,司法和行政的统一不复存在。领事裁判权作为一种政治性的侵略,不仅严重破坏了中国法制的独立性,同时也是外国侵略者在华攫取各种经济特权和巩固各种既得利益的重要手段。享有治外法权的在华外国人,可以恣意妄为而不受中国行政法律的管辖和制裁。尤其是在这种治外法权庇护下的“租界”,更无异于“国中之国”。
一瞬间,在江山的脑海里浮现出李老头儿哭诉的情景。
“你不觉得租界这种存在本身就是国耻吗?”
“可我觉得租界的人们生活的比租界外面的人们要幸福。”
江山想说李老头儿的悲剧故事,又怕说教过了头,至少这会儿不宜谈论这个话题。
这时,侍者过来给他们添满了葡萄酒,服务生端来了做好的菜,烤得外焦里嫩的牛排。
聂家四小姐看起来非常喜欢法国料理独特的清淡口味。
“我不客气啦。”
她感觉肚子饿了,说完就吃了起来,她使用刀叉的姿势十分地道而优美。
“真好吃啊。”
聂家四小姐专注于美味的料理,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江山看着她,那个沉重的话题更加无法继续了。
聂家四小姐完全不知对面这个男人在想什么,香甜地吃着。
江山把费了好大一把劲,才切下来一块牛排,放进了嘴里。
人生第一次吃法国牛排,却是在一百年前的世界!
吃完饭已过九点,总共喝了一红、一白两瓶葡萄酒。
聂家四小姐不胜酒力,从脸颊到胸脯都微微泛红,醉眼迷蒙的。
从餐厅出来。聂家四小姐提议道:“去外面走走吧。”
走在白度桥上,车如流水,人如织。
“空气真清新啊。”
聂琪碧任凭夜风吹抚着秀发,深深吸了一口气。
江山也随着做起了深呼吸,恍然觉得和这个逆流百年的世界愈加贴近了。
“租界的繁华简直就是畸形的奢靡啊……”
正像江山所说的那样,上海滩的繁华仿佛是一场奢靡的畸梦,注定会成为江山穿越后一个新的梦想的起点。
…………
江山回到安徽会馆,孙中山他们正等着他。
孙中山笑着说道:“我们已进来了多时,方才看了先生写的《安徽同乡会总章》,写很好。我们也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一下。”
江山一听说孙中山有问题要问他,心里就慌了。根据以往入少先队、共青团的经验,江山努力在回忆中修改出了二十一条《安徽同乡会总章》已经把他那一点点内瓤榨干了,可经不起革命伟人的一问了。
“先生想问什么,我都知道。”江山立刻摆出一副诸葛亮的神棍样子说道。他那里知道孙中山会问什么。不过正是因为无法控制孙中山的问题,所以他才不能给孙中山乱提问的机会。他只好用话把他们先唬住。
“你说说看?”孙中山到是来了兴趣。
王亚樵等也都好奇的盯着江山。
江山眼珠子转动,说道:“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
孙中山听了摇着头笑问:“这也算是个问题?”
“谁都知道的问题。”王亚樵笑道。
“这可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必须认真对待的问题。”江山看着并不在意的孙中山和王亚樵他们,大有深意的笑道:“中国过去一切革命斗争成效甚少,其基本原因就是因为不能团结真正的朋友,以攻击真正的敌人。此次中山先生举旗护法,可曾好好的研究,谁才是可以真正团结依靠的朋友,谁才是真正攻击消灭的敌人?”
王亚樵听了脸上不禁变色。南下举旗护法一直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