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南夏把人带上车,就挨着一起坐。
他忍不住侧过头,细细打量身边这个人。
七年过去,他好像一点儿都没变,脸庞依然细腻而白净,黑漆漆的眼珠子显得暗淡无神,深处却依稀可见其往日的灵动。此时似乎是有些惊怯,双手攒地紧紧的,握着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袍子。眼帘低垂的,不敢看自己。
韩南夏无声地笑了笑,忍不住握上他的手。
纪明云惊动了一下,似乎想把手撤开,但最终没能成功,也就那么乖顺地坐着,任由他握着。
韩南夏眼底一抹晦暗的神色一闪而过。
七年了,他终于回来了,这次再也不必强自忍耐了。
留在这人身边那五年就像梦一样,他始终站在他身后,陪着他、看着他一点点长大,明知道这人难当大任,毛病一堆,却依然控制不住自己,情愫渐生。
于是那样看着他也成了幸福的事。
后来离开的那些年,每当回想起来,就觉得那五年像是偷来的一样,老天总要找个恰当的时机找补回来的。
他常想他,思而不得归。他怕一回来,就再也放不下了。在他印象中那人永远都是纪家里娇宠的少爷,没有自己,也会过得好好的。
却没想到这两年他如此艰难。
韩南夏眸色又暗了暗,凑到纪明云耳畔,忍不住低声道:“没事了,以后都有我在。”
纪明云不由地抬眼看了他一下,张口欲言,却不知该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这人。最终呐呐地,嗫嚅道:“韩……夏帅……”
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这个人就像他现在正在坐的这辆车一样,都让他由衷地感到陌生和难以亲近。太远了,那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事物,另一个世界的人。
他一抬头,两人的脸便凑得极近。
韩南夏又温和地笑了一下,将人搂过来,更把脸贴近些,用鼻尖亲昵地贴住纪明云的鼻尖,以呼吸可闻的姿势道:“还叫我南夏就好。”
纪明云不敢推拒他,整个人都战战兢兢地在他怀抱里缩了起来,那个过于亲密的称呼也是不敢叫出口的。他想起来听说书先生讲过的,有一个人草根出身,后来推翻朝廷坐了皇帝,以前的发小来找他,不小心叫了新皇帝小时候的诨号,就被斩了。
他刚看见韩南夏手下的人料理那几个小混混,眼都不带眨的。所谓富贵险中求,可他纪明云从来都没有那个胆子。如同叶公好龙一般,如今韩南夏真的回来了,他却不敢在他身边求什么了,只求这位赶快把自己放走,别自己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惹怒了他,落个尸骨不留。
当然,韩南夏打发他走的时候要是能顺便送他几块金砖金条的就好了。
看见纪明云畏缩的样子,韩南夏挑起眉,微张唇道:“怕我?”
纪明云点点头,又摇摇头,看眼前人始终不动声色的样子,吓得脸色发白,差点哭出来。
看他这副样子,韩南夏还是没说话,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没赏他一个,只是面色淡淡地俯下头,在他唇上烙下一个悠长的吻。
这一息甚长,结束后纪明云眼神都迷蒙了起来,唇色也变得艳红,泛着莹润的水光。
韩南夏一手撑在身后皮质的座椅上,另一手半环着他,略拉开些距离,淡淡问:“这回不怕了?”
纪明云快速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小声唤道:“南夏。”
“恩。”韩南夏这才又转回去规规矩矩坐好了,眼底深处泛起一些笑意,抓着纪明云的手却没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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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南夏动作极快,不知他什么时候安排的,两人下车时纪父纪母已经被接回了原本纪家那处宅子,且四下都已经安顿好了。
纪明云看着家中敞亮的客厅以及那熟悉的一草一木,恍如隔世。
纪父躺在床上,激动地两眼泛出泪花。纪母也背过身去悄悄抹眼泪,看见纪明云回来就拉着他低声不住唠叨:“都是我们阿云当年心善……”
韩南夏自然请了最好的医生给纪父看病,医生说家中设施不齐全,怕照料不周,建议转到城中佳和医院去。佳和医院算是时下燕明城乃至整个北云省最好的新式医院,纪明云之前自然也想让父亲到那里治病,但是过于高昂的诊疗费用只能让他们望而却步。
如今韩南夏做主,直接把纪父送过去,请最好的医师专门给他看病,还请了专业的护理人员。
这一通忙碌下来,纪明云又觉得韩南夏亲近可亲了起来,在他面前也自然了许多。
当晚韩南夏却没让纪明云留在纪家,而是带着他一同回了自己现在的宅邸。
到了后韩南夏便出去办事,留纪明云一个人,安抚他说自己晚上回来。
纪明云还没住过那种装饰的富丽堂皇的独栋多层的房子,到了之后禁不住好奇心,大着胆子上下四处探看,转过一圈后问打扫的佣人:“我住哪间?”
佣人引他到整栋房子位置最正最宽敞的那间屋子道:“您今晚住这里。”
纪明云吃了一惊:“这是我的房间?”
佣人低着头,始终波澜不惊答道:“这是韩帅的房间,韩帅吩咐您和他一同住。”
“哦。”纪明云应了一声,便下去休息了,没多少吃惊的样子。
他又不傻。韩南夏那份心思,不能更明显了。
可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像他这样没用又没骨气的人,早就看开了,趋利避害已经成为本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