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虽是仲秋,天堑般的深谷中却是异常的阴冷晦暗,彼此只能依稀看清对方上半身的服饰样貌。
时光慢慢流逝,在紧张而难耐的沉寂中,半个时辰也似乎甚为久远。就在谷中蛰伏的数十名男女紧绷的心神渐渐缓和时,蓦然,他们感觉到一股极寒之气透过狭窄幽深的谷口从天而降,众人只觉如被冲入冰冷的汹汹洪涛之中。
好在那股强大的神识只是一扫而过,众人又觉周身蓦然一松。
不好,那人竟能在如此短暂的时辰内寻来绝音谷,难道是翁谷阳亲自出马了?少女暗忖着,见众人微有骚动,低声安抚道:“大家各自收摄灵气,此人并未发觉我等藏身此处。”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青光一闪即逝,眼前虚空像是突然被扭曲又舒展开来,数十名男女修士略一惊怔,随即有的腾空飞遁,有的呆若木鸡。
“不要惊慌。”声如洪钟巨磬,飞腾而起的十数名弟子只觉浑身一紧,不由自主地飘落下来,俱各骇然地看着眼前的青袍男子。
此刻,在数十名低阶弟子眼中宛若真仙的少女,痴痴地望着面前的青袍男子,双眸中莹莹有光,两人相距半丈仿佛雕像般凝固了,半晌,少女呐呐说道:“你真的是宗楚!”
青袍男子缓缓点了点头,仿佛这一点头按动了某个隐秘的机关,众人忽的松泛下来,十多年来,这个带有传奇色彩的名字,无论是在梅山清元宗还是在逃亡的苍涯山中,他们口中无数次说起,耳中无数次听到,早已深深的烙在了他们的心里。 这一刻,他们不再自觉是洪涛中的一叶孤舟,而是实实在在扎根大地的撑天大树。
“清月。”宗楚轻声叫道,仿佛需要极大的勇气,他的声音显得有些生硬,眼中的清月一如当年,新熟樱桃般的檀口微微颤动,双目似嗔非嗔欲笑还羞。宗楚一时竟愣怔住了。
“参见宗前辈!”铁幕和宋惠钰惊喜交加地走过来,拱手说道。
“嗯。”宗楚转头看着二人,“宋师姐铁师兄,往后不必如此称呼,今日得见你们安然无恙,宗某也就放心了。”铁幕咧嘴哈哈一笑,“如此甚好,今后铁某可就造次了,宗师弟。”
宋惠钰没好气地睨了铁幕一眼,说道:“你倒是会顺杆就爬。对了,宗长老,你是如何得知我们和清月姐藏身苍涯的?”
宗楚说道:“此次从天语返回,原本是想前往梅山清元宗,在郧州遇到费长老和游庭鹤等人,才得知梅山又被血炼门占据,清月带领你们不知所踪。如今闾国全境已被五国仙盟占领,苍涯山脉地处偏远,也是当年我们藏身之所,我也只是猜想着你们也许来了苍涯。”
清月脸上的红晕此刻渐渐褪去,说道:“方才与你一道前来的道友神识强大,不会是费长老吧?”
“费长老大伤初愈,自然不是他了。”宗楚笑道。
清月诧异地说道:“费长老也受伤了?南国逃散修士中似乎无人能击伤费长老,宗长老可知是何人所为?”
宗楚正要启口,狐疑地问道:“费长老乃是被血炼门万成龙所伤,难道费长老之外,还有谁受伤了?”
宋惠钰蹙眉说道:“清月姐也是被血炼门门主苗疆所伤,这血炼门不除,清元宗永无宁日。”
宗楚点头说道:“此事容后再说,清月,此瓶中原本有九颗回元丹,费长老内元伤损全凭此丹神效才得以回复。”
清月略一惊愕,接过玉瓶,旋即取出一颗服下,却肃色说道:“看来你在天语又有一番机缘了,不仅进阶到了元婴中期,竟连如此罕见的灵丹也不放在眼里了。费长老内伤再重,也绝不会需要四颗回元丹疗伤的。”
宗楚说道:“我原本也不知这丹药真的有起死回生的神效,不过,费长老如今也不是外宗之人了。”
清月不冷不热地说道:“不是外宗之人?难道他肯舍弃御灵殿万年传承加入清元宗?噢,如此说来,我陆清月倒成了外人了。”
见清月转眼判若两人,宗楚不禁愕然,余光中又见宋惠钰欲言又止直向他使眼色,铁幕脸色铁青,牙关紧咬脸颊也鼓了起来,宗楚越发迷糊,问道:“铁师兄,有何隐情不妨明言。”
铁幕望了一眼清月,说道:“当年费长清与陆盟主私交甚笃,后来,以五通国青阳宗为首的几个北国大宗暗中勾结化骨门花尊吾,多次向陆盟主发难,最后竟指出陆盟主出身闾国并非北国人氏,仙盟主位落于南国修士手中,这是北国宗门不想看到的,即使陆盟主德高望重也他们也不能容忍。陆盟主无奈之下只得辞去盟主之职,返回了靖玄宗后,清月姐才得知,陆盟主的身世竟是由费长清告知花尊吾,化骨门弟子据此赶去青州暗中查访,成为翁谷阳最后的杀手锏。”
宗楚听后沉吟片刻,兀自哈哈大笑。
清月冷声说道:“家父如今心灰意冷,宗长老倒有心情发笑!”
宗楚笑道:“这翁谷阳真是糊涂透顶了,若是宗某,别说不知陆盟主身世,便是明知你们父女出身闾国也会故作不知的。一名元婴后期大修士足以改变天泽南北修仙界势力格局,清月姐,不知陆盟主现在何处?”
“难道你想拉拢家父对抗仙盟?”清月说道:“我当初也未尝没有如此想过,但以目前南国修仙界实力,实在难以与仙盟相抗衡,再说,家父如今并不在靖玄宗,连我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宗楚略显失望之色,但转瞬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