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慈恩寺,晚霞嫣红灿烂,布满苍穹,红日西坠,大雁塔顶绽放佛光。
玄奘开坛讲经、水陆法会。长安城倾城出动,寺外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将慈恩寺围的水泄不通。王德搀扶重病缠身的李世民下御辇,二人入寺。
玄奘法音:“一切众生皆有佛性。本来不生。本来不灭。只因迷悟而至升沉。何以故。众生长迷不觉。所以永劫堕落。诸佛常觉不迷。所以永成佛道。”
大雁塔前,坛下三千佛家弟子青色袈裟,盘坐闭目,双手合十,念诵心经。玄奘身披袈裟,手持戒刀为高阳剃度:“……若有男女求佛道者。进道功程权分四级。一曰空身。二曰空心。三曰空性。四曰空法。”
跪在玄奘面前受戒之人,正是高阳公主,武媚娘侍立一旁。玄奘:“云何空身?”
高阳与众僧:“身是父母所生。亦具父母息气。九孔常流。种种不净。四大假合。终须败坏。有智男女知身是幻。未死之前。当死一般。借此幻身学佛修行。名悟身空。”
媚娘忽见身染沉疴的李世民向坛前走来,两鬓染霜,步履蹒跚,与两年前英姿飒爽判若两人,登时流下泪,心酸心痛。
玄奘又问:“云何空心?”媚娘与众僧:“复观自心。非生非灭。最圣最灵。遇境似有境灭还无。今悟真心常觉不昧。不随妄想流转。但依真性主行。名悟心空。”
李世民经过众僧直至慈恩寺主殿,先是为高阳皈依佛门而落泪感怀,又陡然看见媚娘,炙热目光再也不能移开,泪逐渐模糊了二人的双眼。
玄奘三问:“云何空性?”
李世民与众僧:“复观自性。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变化无穷。威灵莫测。明明了了。自觉自知。灵灵寂寂。无为常为。名悟性空。”
玄奘四问:“云何空法?”
众人:“复观如来所说经法。皆是方便引导法门。如水洗尘。似病与药。今证心空法了。病退药除。名法空。四句偈也。”
千僧一起诵经,佛法声中,身心纠葛的李世民终于得到了心灵的平静。
大雁掠过苍穹,雁塔佛光普照。
也许是被高阳的决绝触动,也许是佛法清明了心智,又或许是李世民深感自己将不久于人世,那日水陆法会后不久,一辆马车,悄悄将媚娘从会昌寺接回了禁宫。最后的那些日子里,媚娘再不过问朝政,半步不离左右,为他侍药更衣。太子李治晨昏定省,入殿请安,媚娘都旋即避开,以免二人尴尬。
将作监的宫人们都身着青色布衣,正各司其职,忙于手中活计。各式各样的三彩马俑、骆驼、仕女、宦官、飞禽走兽、生活用具一应俱全,栩栩如生。有工匠塑胎、有工匠调彩上釉、又有工匠在给烧制好的仕女人物开脸。
武媚娘好奇地一个个看过去,捧起一个三彩仕女俑仔细端详,见人俑衣裙翩翩、花纹绮丽,十分喜欢:“陛下,你看,这赭、绿、白三种釉色浓淡变化、互相浸润、斑驳淋漓、花纹流畅,竟比我身上的泥金织锦还要漂亮许多呢。”
李世民笑笑:“可不是么,原本这陶俑泥胎只能上单色釉,形貌单调,时间一长,还容易剥落。朕和你一样,喜欢色彩鲜艳、富丽堂皇的东西,将作监烧制的陶俑,朕一直不满意。多亏闫家兄弟,费了几年功夫,反复尝试,才想出分次烧窑的法子来,形成了这许多色彩。”
武媚娘:“这么好看的釉彩,只用作冥器,实在是可惜了。”李世民拿起一匹天蓝青白三彩马:“可惜?人世间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值得欣赏、留恋,你还不满足?”旋即叹了口气,“也许不用很久,朕就只剩这些俑人俑马在昭陵做伴了。”
媚娘一时心酸,上前捂住李世民的嘴:“在我这里,不许你提什么昭陵。”
一时间情绪又陡然伤感了起来。”
李世民在窑场中踱步,仔细观察每一样制作工序,阎立本在一旁不厌其烦的讲解。媚娘趁李世民不注意,在刚刚上釉尚未经烧制的侍女俑底部,用蝇头小楷书上“媚娘”两字。
阎立本指挥众工匠有条不紊的将一批新俑进窑烧制,媚娘也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那个人俑放置其中。片刻之后,衣玦翩翩的彩俑在熊熊火焰中逐渐成型,
火光灼热了二人的脸颊。媚娘依偎在李世民身边,心里道:“陛下,有媚娘陪你,不管在哪,你都不会孤单。”
天高云淡,一树红叶在枝头摇曳,秋风微微吹过,一片红叶翩然落在净初池凉亭边。琴声动情,循声,抚琴者正是李世民。
萧瑟秋风中,李世民双目微闭,沉浸在柔和的旋律中。一个间奏,不觉一件镶金边黑色斗篷已经披在了自己身上。李世民抬头寻去,笛声悠然响起,旋律接着刚才的琴声,与之浑然一体。
武媚娘身披大红斗篷,立在李世民身边,唇边一支竹笛。
琴声与笛声相和,正是《凤求凰》。
一阵秋风吹过,吹落无数红叶。
李世民吟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吟罢面带笑意向武媚娘望去,两人四目相接,脉脉不得语。凉亭外,红叶落了一地。
一片红叶被风吹落,地上却是一片金黄色的银杏叶,孤零零的红叶在银杏叶中显得很是扎眼。红叶被人拾起,是太子李治。琴声和笛声悠扬地传来,李治站在银杏树下,望着不远处一片灿烂的红色,凉亭内,李世民跟武媚娘相和相成。
李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