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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的阴雨仿佛对g市来了一场彻底的清洗,从大道到小道,从街头道巷尾,湿漉漉的地面踩上去就会溅起细小的水花,听见那湿哒哒的脚步声,味道那泥土濡湿的味道,但无论如何清洗,每个人心里都有永远洗不掉的秘密,如同顾珩到现在也没有看出任何梧桐已经知道他欺瞒了她的倪端。
她掩饰得很好。
梧桐很满意自己的表现,她以为自己再怎么都会露出些许细微的异常,会被敏锐无比的顾珩察觉到她对他态度中略微的改变,但庆幸,她比自己想象中做得更好,如约回到g市,她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想必,凭借顾珩的消息网肯定已经知道了梁文泰的事,夜风幽凉,他只是告诉她准备准备,两个礼拜后,这次订婚无论如何都要进行了,她点头不语,斜站在窗边,静静的望着那一片漆黑如墨的天空,偶有繁星也比不过满城的灯火来得耀眼夺目,车水马龙的喧嚣掩过了夜声,无论何时,着偌大繁华的城市也是这般的热闹,从没有过沉寂的时候。
“夜凉,多加件衣服。”顾珩站在门边,看着那个单薄纤瘦的身影,张了张嘴,许多话却是说不出口,“不要生病了。”
短暂的沉默后,关门声随之响起。
梧桐一直没有回头,所以也没有看见顾珩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更错过了他眼中难得的几分关切,到底,他们之间的兄妹之情已是不可挽回了,不过,从未有过的东西,有何来挽回只说?顾珩和她不一样,不一样的生活环境让有着同样血脉的他们生成了不同的性子,在那样步步为营,处处心机的复杂圈子里长大的顾珩拥有不会拥有她的感性与念情,而她同样也不可能拥有顾珩那样的理性与冷静。
时间如白驹过隙,在指缝间悄然流逝,突然消失的温瑾瑀至今没有消息,欧阳珏也曾正色厉声的向她询问过,但她的确不知道,而且她也很想知道……明明他们之间好似并没有真正发生过什么事,也从未有过超越朋友关系的更进一步,但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对温瑾瑀有几分亏欠似得,他对她的好,她曾怀疑过,质疑过,当她相信时,却已经走到如今的这一幕,虽然她从未答应过他什么,但至少,连要和他的好友订婚这样的事也没有亲口告诉他,说与没有说,重要的是一份尊重,她想,她欠他的是一个郑重的,礼貌的拒绝。
就如同蒋宴泽一样。
他从为答应过她什么,也没有承诺过什么,但他也从未拒绝过她,他对她,至今仍是一个模糊不清的态度,是他太笃定她对他的感情,还是他根本不在乎?
事到如今,若梧桐还以为蒋宴泽是一个大大咧咧,吊儿郎当,桀骜不羁根本不懂她那份自以为隐藏得好的感情的大少爷,那她真的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笨蛋了……
他懂,可能很早就懂了……
梁文泰的事是她心里的一根刺,扎在那里,不深,却时而隐隐的作痛, 事到如今,梧桐也不知道他那天为何要来g市找她,送她的那个包包只是因为那句玩笑般的话吗?那张他亲手抹去了字迹的卡片上到底写了什么?她唯一记得只剩下那晚上的对话,他的笑容,他一头紫灰色张扬的短发,他横冲直撞的性子,口是心非的模样,爱唠叨的毛病……
若早知道,那天她还会让他那样离开吗?可她不会有未卜先知的特异功能,而一场人为的交通事故也不会因为时间的错开就避免……
一想到此,她原本平静的面容就会渐渐被打破,紧紧的握拳。
没想到,遗传这种东西会这样的强大,梁文礼,那个最不起眼最想不到的人却偏偏做出了他们最预料不到的事。
梁文泰,若此刻你在,你会怎么想呢?会怎么说呢?
你最爱的人死在了那个女人的手上,而你却以同一种方式死在了她儿子的手上,何其可笑,何其可悲,何其可恨……
是的,她很恨,那时她真心相交的朋友,那是唯一几个真心待她的人,她怎么能不恨,可她能怎么做?去调查去揭发这一切?梁父有心掩饰便证明了他的态度,他的身体已经是残枝败叶熬不了多久了,他承受了失去一个儿子的打击,却承受不起再失去一个了,哪怕他明知道梁文泰离开的真相,哪怕他明知道这都是身边那个儿子的所为,他可以恨他怒他,却不能再失去他了。
那她呢?要去做残忍识破这一切的人吗?梁父会怨她,梁文礼会恨她,他们的态度她都可以不在乎,那梁文泰呢?他会赞同会感激她吗?就是因为太了解,所以她知道他不会,他从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从他以往做的那些玩命的事就可以看出,他像风一样,洒脱,浪荡,不羁,他活着只为了心中那份美好的回忆,他笑得越是灿烂,心里弥漫的伤就越是深,他是那样一个口是心非的人,嘴上说着恨心里却一直残留着着对父亲的那份柔软,所以他才会矛盾了那么多年,痛苦了那么多年。
或许这在他看来,却是一种最好的解脱与报复。他父亲活着,却悔恨着,痛苦着,不得不面对着……
这也是她知道了这件事后却强忍无所作为的原因,在明知道的情况下,只能任由心里的那根刺越扎越深,拔不出,摸不到,时而隐隐作痛,可偏偏,世事就是这样……
她只能无奈的轻笑。
命运从来对谁都不曾公平过,可却对谁都很公平,你得到了一些别人所羡慕的,却也失去一些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