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禹曾靠坐着,目光悠远地笼罩在戴待身上:“上一个喂我吃东西的人,是我母亲。”
稍一顿,他补充道,“我五岁那年。”
“也是在这个房间里。”他环视四周一圈,最后看回戴待,“也是因为我感冒发烧。”
戴待托腮歪着脑袋,手指指着自己:“所以……你打量了我那么久,就是在把我当你母亲看?”
“不,你比她好太多。”段禹曾神色微敛:“她很怯懦,很柔弱,很被动。她认命自己注定是个一无所有的失败者。”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戴待愣怔。
段禹曾忽然咳了两下,阻止了戴待要给他递水杯的举动,指向床对面的壁柜:“从下往上数的第三个抽屉,有一个首饰盒,麻烦你帮我拿过来。”
戴待照他的要求走到壁柜前,弯腰拉开抽屉,一眼就看到他所说的首饰盒。重新关上抽屉时,她看到相册里露出半张泛黄的老照片,一个身着旗袍的女人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女人的脸被挡住了,男人的面容斯斯文文,倒是有点面熟。冬央他扛。
一瞥之下,她来不及多加思索,走回床边将首饰盒塞到段禹曾的手里,揶揄道:“传家宝啊?”
段禹曾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忽然撩了撩她的碎发,手停在她的耳畔,视线滞留在她左耳的纽扣耳钉上,“他送你的?”
他早发现她的耳朵上多的这枚耳钉,不过今日才问罢了。
“嗯。”戴待有些尴尬。
“似乎做什么都比他晚一步……”段禹曾低声说了一句,口吻略微自嘲,同时打开首饰盒,取出里面的东西。
复古精致的珍珠耳环。不知为何,恰恰也只有一只。
没等戴待反应,段禹曾已自作主张地把她右耳耳洞的耳签取下,
看出他的意图,戴待急忙偏开自己的身子:“禹曾,你别这样。”
段禹曾按住她的肩膀:“只今天。等你离开这里,要怎么处理它都随便你。”
“禹----”
“你要我求你吗?”
戴待霎时一震,被他的话堵得喉咙干涩,心里难受得紧。
片刻之间,段禹曾已经帮她换上珍珠耳环,“它其实早就失去了价值。没有任何意义的东西罢了,你不用有心里负担。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它,借你的手帮我处理。”
戴待颇为不自然地摸上自己的耳垂,小心翼翼地问:“是你母亲的东西?”
“不是。”段禹曾的神色蓦然变得有些古怪,“是她抢来的。”
戴待怔忡,而段禹曾的神色已恢复如常,擦了擦他额头上的细汗,笑着道:“药效上来了吧?我有点困。”
“困了就睡。”戴待也不再揪着话题,扶着他躺下,把他的杯子掖得紧紧实实:“焐着,出汗。我等下让冯叔再帮你换身干净衣服。”
“嗯……”段禹曾阖着眼,倦怠地应着。
戴待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端着碗下了楼。
不料,等她收拾完厨房回到房里时,才发现段禹曾的体温再度升高,赶忙继续给他擦酒精。见状况不太好,她想要去找冯叔有没有办法现在出门去医院,昏睡中的段禹曾却是拉住她的手。
之前分明无力得连碗都端不起来,此刻的力道大得挣脱不了,她只得重新坐下。分不清他是在做噩梦,还是烧得意识混乱,又或许两者都有,嘴里不停地呓语,戴待伏过身子凑近他,听到的是他在重复地喃喃“别走”和“对不起”。
联想起他在他母亲的墓碑前淋雨以及他不同以往的情绪,戴待不由握紧他的手,心底默默叹一口气。
四年来,似乎都是他在倾听她,他在照顾她,她对他的关心和了解,或许真的少了点……
*
一进门就见对着沙发的窗前,发现顾质保持和昨晚一模一样的姿势站立着,项阳吓了一跳,连忙拉过周妈,指着顾质低声问:“他该不会一夜没睡吧?”
周妈面露愁容地点点头。
“哇靠,有毛病是吧?不是说了早上才会回来吗,还眼巴巴地干等?等了她就会提前回来吗?望夫石呢?”项阳走上前:“喂喂,你适可而止好不好?我要是戴待,一定不会喜欢你的这种行为。”
项阳摆出一副鄙视的表情,“说好听点你是关心她爱护她时时刻刻为她担心,可这种关心过了度,就是控制欲太强不允许她脱离你的掌控范围,再发展下去,不难想象,你会连她的人生自由都要控制。”
“我说兄弟,”项阳拍拍顾质的肩,苦口婆心:“你患得患失的心理太严重了。”
顾质转过脸来,面无表情地睨着项阳。
被睨得稍微有些久,项阳动作帅气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我知道我很有型。”
顾质用白眼瞟了一下项阳的石膏腿。
“喂,我忠言逆耳好不好?你看你----”
“顾总,车已经在楼下备着了。”
项阳的话没讲完就被马休打断。
顾质目不斜视地径直掠过项阳,抱起沙发里的小顾易。
*
四季风酒店楼下,马休抬腕看了看表,又看了看越升越高的太阳。一旁,看出他焦虑的项阳用手肘捅了捅他,然后朝手牵着手并排而立的俩父子的背影努努嘴。
马休会意,虽不忍心,但还是选择走上前委婉地问:“顾总,要不今天不去康复中心了?”
顾质缄默不语,少顷,偏过脸,低着头,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