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细雨渐渐弱了下来,微风中不过夹了些零落雨星,星星点点吹入了林深叶茂中消失不见,反把青草绿叶滋润的更加娇艳。方宝儿夫妇二人轻轻把门带上,径往后方小屋走去。
离小屋渐近,二人看的分明,屋门虚掩,从里透出光来,屋内已亮了火烛了。钟颜悄悄的道:“我们偷偷的过去,也不进屋,且看看是谁,若相处的好,我们就回去,只当没有来过。”蹑手蹑脚的向屋门口挪过去。方宝儿见钟颜偶发童心,不禁有些好笑,看她似乎又回复了儿女时的天真顽皮之态,浑然忘了自已是育有一子的母亲,这种感觉倒是随着年纪渐长,已是越来越少,几成追忆。二人俱都靠在屋门右侧,耳帖墙壁偷听屋内动静。
屋内偶尔传出碗瓢轻磕之声,却无人说话,屋外两人相对看一眼,钟颜鬼鬼的一笑,随既探头从虚掩的门口往里看了一眼。方宝儿轻声问道:“姜大哥怎样?”钟颜笑笑做了个侧头睡觉的姿势。过了会,屋内还是无人说话,钟颜又是一探头。方宝儿满心想问个究竟,又怕话声惊到了屋里的人,只好耐心等待,看着钟颜,却见她也是神色怪怪的想着什么。
方宝儿拉着钟颜手腕,二人悄悄离开小屋一段距离后才开口说话,“你看到了什么?”
“是珍嫂!她正坐在姜大哥床边呢。”
“刘老所说之人原来是珍嫂,那我们……?”
“看看再说吧。”二人复又小心翼翼靠近小屋。
钟颜刚要探头往里观望,却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忙僵住不动。只听的珍嫂在里边轻声诉说,声音凄迷:“姜大哥,你好些了吗?我知道,平日里你连正眼都不瞧我一眼,像你这般清高的人,原也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十余年前的事你还记得吗?我知道是你认错了人,伤的重了,心智也迷糊了,你抱的那样紧,舍不得放开,简直……简直让我无法在大家面前做人,可是……我也不来怪你,是你认错了人而已。”过了一会,又道:“今天刘老跟我说,要我来照顾一下,其实我知道,他是有意的,方宝儿夫妇都在家里,哪里需要我来了,你不是一直跟他俩最谈得来嘛。为什么你只跟他两个说得来呢?难道其他人就和你说不来了?……有心拒绝的,想想还是来看一看吧。哎!你看你年岁又长了,皱纹都上了脸,初来那时你是多般俊俏的呀!”珍嫂脸露温柔,轻轻伸出手来,在姜伯伯额前理了理散发,“……我倒希望你就一直这样病下去,安安静静的躺着让我照料你,哪怕你又莽撞又糊涂了认错了人。只怕你身子一好,就要走了,也不知你想到哪里去?是不是想去找错认了我的人呢?都这么久了,哪里还找得到……”方宝儿、钟颜在门口听着珍嫂自言自语,都是暗暗心惊,实不知相处多年的珍嫂竟有这般心思。钟颜自觉听人私语不甚妥当,一拉方宝儿,二人慢慢离开小屋。钟颜拉着方宝儿,只顾往回走,方宝儿道:“颜妹!离的远了。”钟颜道:“回去了。明日一早再来。”“明日一早?”……
小屋内,一盏小油灯搁在炕沿边上,灯火微微的摇晃着,珍嫂望着昏睡中的姜伯伯,目光有些温柔迷离。
第二天天一亮,方宝儿夫妻起了个早,把家藏的一支山参炖了稀粥,叫醒方仲,爱子心切,匀了一点出来给孩子喝了,余下的便给方宝儿带去,父子二人来看姜伯伯。天色大亮,雨停风歇,天空偶尔还有云脚伸出,露出缕缕的阳光,虽又不时隐去,但这已是近日来难得的好天气了。山林饱受雨水滋润,林间一片绿意昂然,生机勃勃,既闻得到绿叶清香,耳边还不时伴着虫鸣鸟唱,尽显林间野趣之乐。
“玎玲,玎玲”一串清脆铃铛声响,由远及近,慢慢从后方林中向方宝儿父子俩接近。方仲回头观望,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破薄薄晨雾,出现在二人眼前。“小仲哥哥!方伯伯!”来人甜甜叫道。原来是李铁山的女儿李小兰,脑后挂个大辫子,一甩一甩的跑过来,在她左手上挂了两个小铜铃,走动时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
“咦!小兰,这么早就起来拉!”方仲望着小兰红扑扑的小脸问道。
小兰道:“过来找你玩呐!前几天憋死我了,今天又不下雨,我们到河边去好不好?”方仲道:“我没空,我要去看姜伯伯。”小兰道:“姜伯伯?那个好吃懒做,又不喜欢出门,整天病恹恹的姜伯伯,这种人理他干嘛,我就不喜欢他!”方仲听了一肚子气,便道:“你胡说!姜伯伯对我可好了,你自己不知道。”小兰笑道:“他当然对你好了,吃你家的,用你家的,能不对你好嘛?万一你们赶他走怎么办?反正我家是不收这种累赘的。”方仲一气更甚,听小兰口吻直似把姜伯伯当成个大废物一般,气呼呼的道:“不理你了,我自己看姜伯伯,关你什么事。”拉着方宝儿的手只顾往前走。方宝儿听了小兰的话,虽心里不喜,但童言无忌,毕竟是小孩子之言,如何作的真,也没放在心上。
小兰自己闹了个没趣,又不甘心就此回去,几日的雨都给闷坏了,今日天气略好就急急跑来想找个玩伴去玩,怎肯就这样作罢,见方宝儿在前走,就也跟着,三人无话走了一段路,颇觉无聊,便提左手一摇铃铛道:“小仲哥哥,我这铃铛漂亮么?”方仲眼角一撇“嗯”了一声,小兰兴高采烈的道:“是方伯伯送给我的!”方仲一愕,这才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