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头提了碗鸡蛋炒面和猪肝蛋汤来办公室,他象位慈祥的长者关爱说,酒累也伤身体的,快趁热早餐。我问:刘爹,李主管来没?他说,来了我叫他会您?我说,好。同时拿出张十块的票子:这,早餐钱。他说,哎哟,一点早餐还放在心上。他接了笑微微的离去。他惬意的面容深深刻过我的脑海。那是底层人受到尊重得到尊严的一种心底发出表露在脸上的幸福和快乐;也使我领悟到学会尊重他人尊严的必要。有时为了事业自己在人面前卑贱的时候,恨不能一下喝醉了过去,偏偏醉后还能醒来。鲜嫰的猪肝汤拂到烧炙的肠胃里好不舒畅,立竿见影的气血涌动,精神抖擞。放下纸碗,给李明打电话。不再喊他小李了,他也老大不小的,六几年出生的,奔四十的人了,跟了我这多年。没少为康吉左右逢源操心劳力。李主管,起来吗?李明受宠若惊的:马总,你快别这样称呼,我毛骨悚然起鸡皮疙瘩的。我说,你本来是我公司的行政主管,是不是屈就了。他又说,您别这样,我能有您的一个饭碗就满足了。仿佛我明白了,他这些年也改变了,不想攀那么高的理想。就想挣点钱成个家,日子过得衣食无忧。他在继续说,我早起来了,正运动着。有事您尽管吩咐。我说,你跟我去趟宾仪馆,到转盘那接你。他说,别接别接,我有摩托方便。他又问:您是不是在公司了。我说,对,我在公司。他知道我的工作习惯,基本是以公司为家的,尤其搬到工业园后。想了下,我接着说,好,你就来公司。他又说,您还是到转盘那。我说,行。他是花了三块钱招的到的,摩托带在身边不方便。
也许是出行早了,有人才刚刚起床,路人稀少,宾仪馆里更是肃寂寂的,连卖花圈鞭炮的人刚开始铺摊子。慧芬瘦骨嶙峋的停放在蓬莱厅,除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母冯妑悲痛得已麻木的守在棺旁,再就是两个小花圈,有一个还是老红炉厂的。宾仪馆的灵堂厅大小10间,但民俗还推不开,老人的都在家里办葬事,只是拉来火化。冯妑没用心辨人,老半天才有气无力的说,这个哥哥来了。我靠近乎喊了冯妑,她仍死盯着好象睡着的女儿,哭丧着变形的老脸,泪水似乎早已流干,干瘪瘪的。李明将个柏枝叶葱翠的大花圈摆到正面去,问:马总。放不放鞭?我说,就撂到一边。心想,还可积到追悼会时一起燃放,热闹些。国平去小便来的,破着嗓子轻声喊了昌俊哥,冯妑下意思的朝这边偏了下。他接着说,姐走时心里清醒着,说不让我告诉你。他示意下冯妑,意思也不要我诸葛亮吊孝似的假慈悲。冯妑颤巍巍的立起身子,中气说,国平,你把那个花圈拿一边去,别把腾腾的花圈挡着了。国平只当老人的气话,李明不知所措的僵着。冯妑用气吼了:国平,怎么不听话啦!我向国平示意下,国平过去移开了康吉的大花园。我还是到灵柩前去给慧芬上香。作辑凭吊。冯妑又干嚎起来。然后,我和国平一边去,问腾腾回来嘛。国平揩着泪眼说,腾儿昨晚连夜租的赶回来的,刚让他去睡会。灵堂厅的楼上有客房,从厅内楼梯上去。我向楼梯走去,国平阻拦说,让他多休息会。也许他是当心我父子俩在这决裂起来。
天已放亮,宾仪馆完全苏醒过来。我让李明去买早餐来,国平说,你们自己吃去,那头有食堂。李明说,我们吃了,是给你们买。他没有作答,食堂是最后统一给帐,谁去吃只要报个户头。据说也有混混儿来谎报户头,混吃死人的。李明很快提了包子馒头来,国平说,你们吃了还买来作什么,不全是浪费。李明去递给冯妑吃,国平又说,不用你管。然后对我说,你有事忙去吧。这里没你们的事了。我说,让李主管留下帮你。国平硬戗说,王逸洲说了的,要弄人来的。我想,红炉厂早不存在,王逸洲上哪弄人去,还是说,李主管办这些有经验的,你让他帮帮。李明说,我没事。帮帮送廖师付是应该的。我也是红炉的。国平按奈不住,发火了:我说不用就不用,你们何必逼我把话说绝呢!我们的响动扰醒了楼上的腾腾,他哭喊着奔下来:妈妈,刚才我见到你了,你还活着。他一下感染了我,情愫说,腾腾。你回来送妈妈了的话没讲完,他竟血红着眼冲到我面前,你走你走,你没资格来送我妈妈。我们早没关系了。腾腾已经跟我一般高了,不仅眼睛里充血还要揍人似的。国平拉着他,冯妑也过来,抬手要煸我似的,我闪一边去。国平又吼了:说叫你们走,怎么还赖着,非闹出事来才罢休是吧。楼上又下来几个亲友,门口也围上些人。李明轻声说,马总,走吧。我最后望了下躺在灵柩里仿佛悄悄睡着的红缎慧芬,依依离去。唉,想不到腾腾都走入社会了,还对我这般仇视,仿佛我是害死他妈的罪魁祸手。这比慧芬的早溘更刺痛我的心,难道他的血管里不是流的我马昌俊的血?但愿他成人后能明白这个理儿。
公司里已一派生机,生机里感到员工中有一种杂音和异样的目光。邹传志找到我办公室来,谨饬说,马总,儿子他妈妈,您知道了吧。我黯然说,去过了。他自责说,是我多嘴。我知道他是好心好意,怎会责难,便问: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他说,没有。心想,没有才不正常,有才是合情合理的。他还是在劝我,也知道我满脑子里装的事。又说,康吉股挂牌是不是五一定了。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