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来到九道山庄,熊琱的心境已经与从前大不相同。
从前,他什么都不清楚,懵懂无知,就像个山野村夫一样,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耻笑,只有上官岚真心的为他好。虽然她永远都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但他知道,她并不是一个冷漠无情的女人。
甚至,她内心的情感要比一般人还要丰富得多。只是由于出身和过往的经历,她不愿意向外人展示自己的内心罢了。
想到这里,熊琱的眼眶再一次变得温热:她那么好,他却失去了她,因为他的无能。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发誓,他豁出性命也要保她周全。
可是即便他真的拼出性命,依照当时的情形,她就一定能活吗?熊琱忍不住自己问着自己,片刻后,他颓唐地摇了摇头。
答案是不能。
因为当时的他,根本微不足道,根本还没有拥有能够保护心爱之人的力量。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任何的价值和意义,还是不能改变当时的情势,上官岚依旧会死。
恨只恨,他的力量,到来得太晚了。
熊琱仰天长啸,发出一阵阵地动山摇的咆哮声,他把逍遥子留下的那柄剑紧紧地握在手里,整个人披头散发,双目赤红,看起来犹如野兽一般。
离开清丰县以后,他日夜兼程地前往九道山庄,为了节省时间,熊琱甚至没有前往任何一个城镇投宿,困极的时候,他会随便找个地方睡上两三个钟头,醒来继续赶路,犹如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
所以,此刻的熊琱,看起来浑身脏污,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爬出来似的。
但他根本不在乎,他现在已经完全不理会其他人的眼神,也不需要仰仗别人的鼻息生存。
一路赶到了九道山庄的脚下,熊琱终于放慢了脚步。
他抬起头,远远地望着,心里思考着自己该如何进入山庄里。当初是有上官拓领路,老马识途,一行人很是顺利,如今上官拓早已死了,而熊琱几乎不记得上山的路,也没有办法找到之前那只颇为聪颖,很通人性的白猿。
静静地站了足有一刻钟的工夫,熊琱做了一个最简单最直接的决定:一路杀上去。
其实,他这么做,十分冒险,因为九道山庄的地势特殊,又在多处藏有机关暗道,一旦踏错一步,都可能带来性命之忧。
但是熊琱已经别无选择,他知道,复仇的机会难能可贵,他也不可能站在这里等待老天主动给他一个机会,帮助他顺利进入高手如云的九道山庄,一切都要靠自己。
想到这里,熊琱抹了一把脸,脸上的脏污令他原本白皙俊俏的面容不复存在,精致的五官也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在复仇欲|望的强烈驱使之下,他的双眼倒是像野狼一样,无时无刻不在闪烁着骇人的光芒,只需看上一眼,就会令稍微胆小的人胆战心惊。
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看上去究竟有多么的可怕,也不在乎,如果看一眼就能令敌人闻风丧胆,那他倒是宁愿如此。
低下头,熊琱看了看自己握着剑的右手。
逍遥子留下的那把剑,有一个非常好听,又略显奇怪的名字——裁云。
他生前既不喜爱珠宝,也不贪恋金银,只是极为看重自己的剑。熊琱虽然感到一丝好奇,但心中总是觉得,一个剑客看重手中的剑,倒也没有什么稀奇的,所以他并没有多问,只是想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让师父多给自己讲讲他这些年和这把剑的故事。
没想到,他此生却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然而,熊琱不知道的是,这把剑之所以叫做“裁云”,是因为传言它的刀锋极快,极利,只要使剑的人拥有足够的剑术,他甚至可以用这把剑去剪裁天上的云彩。
当然,这把剑究竟能不能够剪裁云彩,世上根本无人知道。不过,单单只是因为这样的美名,就足以令人对这把宝剑垂涎三尺了。
犹记得当初,云雅在得知这把剑的名字的时候,她曾笑说,这名字不好,裁云裁云,岂不是要把她这个姓云的人给裁掉,怕是连命都要没了。只是她也未曾料到过,自己的玩笑话,居然一语成谶。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她虽然没有真正死在裁云剑下,却因为逍遥子这个男人,而一再破例,终于引来了杀身之祸。
如今,这把剑留下来了,没有随着主人的离世而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师父,等我报完了上官小姐和你的仇,我就下去陪你们。这把剑当然也会永远地在地下陪着你。你放心。”
熊琱极目远眺,朝着远处喃喃自语道。
待自己下定决心之后,他便开始马不停蹄地沿着小路,由北取道,一路前往九道山庄。
不知道是不是熊琱的错觉,他总觉得,这次前来,路上的车马行人少得可怜,和不到一年前的光景大相径庭。犹记得年初之际,上官拓带着他和上官岚一路赶到此处,沿途随处可见商贾走卒,甚是热闹。
中间隔着还不到一年的时间,难道说,九道山庄发生了什么大的变故?熊琱一边加快脚程,一边暗自思忖着。
原以为会遇到重重困阻,没想到的却是,熊琱凭着不算深刻的记忆,简单地辨别了一下方位,就成功地走到了那熟悉的九岔路口前。
绕过高耸入云的大理石柱,后面则是九条岔路。
九条岔路的路口,每一个路口都有一块巨石。
巨石上,则是分别刻着不同的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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