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祖父客死他乡尸骨无人收敛,亦是陆卷舒此生悔恨之事。如今既然知道祖父回归故里,这么多年来香火未断,她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陆卷舒磕头拜谢,沈罄声和应璟如何肯受如此大礼,忙拉她起来。沈罄声正色道:“我既奉茶入了师门,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侍奉他老人家身后事,那也是应有之意。你若真觉得欠了我什么,那便欠着,还不清更好……”
陆卷舒听着沈罄声越说越不着调,心里反而轻快了许多。
应璟刚开始听着还跟着点头,后面就觉着不对劲了,忍不住白了沈罄声一眼。
“你是恨不得陆姑娘以身相许吧!”
沈罄声正色道:“怎么会,我乃正人君子,怎么会做如此趁人之危的事儿!”
真是服了他这张比城墙还厚的脸!应璟见陆卷舒面带尴尬之色,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唐突,轻咳了一声,拽着沈罄声说道:“咱们先回吧!陆姑娘必定有许多话要对陆太傅说,咱们别在这儿碍事儿了。”
沈罄声点点头,是该给她留出空间来。
两个时辰之后,陆卷舒从福地里出来,已然焕然一新。都说泪水洗过的眼镜更明亮,陆卷舒在陆太傅的坟前哭过之后,仿佛蒙尘的明珠重新焕发出柔和而明媚的光晕,她本就容貌出众,此番更显气质清冷,风骨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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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情紧迫,沈罄声一行人只在祭庄耽搁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出发前往西南。
就像沈罄声在猜测这个周显是不是真有能耐的同时,周显也在嘀咕这个从天而降的上官会不会是个绣花枕头。毕竟沈罄声的年龄摆在那儿,又是个状元,肯定是个读死书的袋子,没有真正带兵打仗的经验。要是个不吱声的摆设也就罢了,怕就怕遇上个不懂装懂,纸上谈兵,妨碍军情的上官。
周显正靠在虎皮座椅上胡思乱想,就听见帐外的亲卫军禀报道:“周总兵,外面有三个外乡人,自称西南经略,有官印和文书为证。求见大人。”
西南经略?可不就是京城八百里加急的内阁文书上写的原任工部尚书的那个沈沈沈……。周显一个挺身坐了起来,这小子来的挺快的呀!
“求求求……求你个头呀!那是本官的上官,你们万不可怠慢!本官这就出去拜见!”
周显慌手慌脚的穿上官袍,扶正了官帽,在这荒僻的西南之地,有门路有品级的高官都不愿意来,所以造成他这个四品的总兵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俨然成了土皇帝,突然来了个“大官”管着他还真有点不适应。穿戴好了一身,周显阔步往营外走去。他本就是膀大腰圆的武将,昂首阔步走的虎虎生威,路过校场时,目光凌厉的扫过正在操练的虎豹营,虎豹营中的兵将们士气大振,操练更加用心。
“下官西北总兵周显,率虎豹营三万官兵,恭迎沈大人!”
周显单膝跪地行了大礼,不过这番恭敬也只是面子活,这位沈大人弱冠年纪,在周显眼里只不过是个奶娃娃,实在让人生不出什么恭敬心里,他身后的两个人,虽都是武士打扮,腰间佩剑,但其中一人,明显就是女人,胸前鼓鼓囊囊,姿色也不错。来西南打仗还带着女人,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爬到西南经略这等显赫官位的。多半是有人提携,走了狗屎运。
“周大人快快请起。”
沈罄声不是没看见周显严重的轻蔑,而是不在意。文官集团和武官集团向来互看不顺眼,不过面子都是自己挣的,沈罄声有信心收复这个心高气傲的周显。但前提是他得是个有真本事的。倘若这个周显不能让他满意,即便花些功夫,也要找个借口革了他。
“大人这边请!”
周显有意引着沈罄声审阅三军,别的不说,这虎豹营可是他的心血。三年前的虎豹营,都是老弱残兵不说,还懈怠松散毫无纪律可言,能调教成这幅样子,已然值得显摆一二了。周显曾跟随前朝抗倭名将俞将军,自问也是畅晓军事,兼通文韬武略,自从俞将军战死,他就处处受到排挤,郁郁不得志。被调到这荒僻的西南,众人都以为是周显的不幸,实际上这才是周显的大幸。西南虽然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鬼地方,但却有一个好处,自由。他一个小小的四品武官,竟然已经是顶了天的土霸王,虎豹营三万的军士,任他搓扁揉圆,倒成了他大展身手之地。
如今的虎豹营,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不仅擅长三才阵,鸳鸯阵,两仪阵等山地常用阵型,而且各个都能以一当十,身强体健,武功扎实。
虽还顶着虎豹营的名头,实际上却是打着他烙印的“周家军”。
周显手指之处,将士们分作三层,手持狼铣长矛等武器,一头两翼,头尾呼应,短兵长兵盾牌错略有致,动作整齐划一,喝声中带着杀气,果然不俗。
“将军请看这边,此阵乃俞将军首创,以小见大,重重叠叠,互为攻守,困敌入瓮。”
周显心中存了轻视,只觉得沈大人是个书生,只怕看不出这阵势的精妙之处,所以说的极为细致。
“俞大将军所创天、地、人三才阵,果然非同凡响,周大将军又从中改良,将尾翼的人数减少,武器换成短兵,更适宜山地作战。此阵无论是发起冲锋,或是游击掠阵,都是上上之选。”沈大人身后那人侃侃而谈,不仅对俞大将军的本生阵法十分熟悉,而且一眼就看出改良之后的玄机,倒是让周显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