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邵元节陪杜娟到诊所找李时珍换药,邵元节见杜娟的左脸颊和右小腿上的伤痕复原得差不多了,心中甚是高兴。邵元节请李时珍给杜娟把了一下脉,确认是喜脉,杜娟又羞又喜,李时珍给她讲了一些注意事项。
杜娟向李时珍打听起城里什么地方能听戏,李时珍介绍了南门一家戏院,邵元节邀请李时珍一同前往,李时珍欣然答应了。
三人从玄妙观出来,李时珍带领二人抄一条小路去城中南门,时当八月下旬,天气暑热,杜娟见另一条岔路口有一个买西瓜的小摊,便让邵元节去买一个西瓜来解渴。
杜娟和李时珍站在路边树荫下歇凉,二人有一句没一句说话。李时珍同杜娟单独在一起时便略显羞涩,杜娟见李时珍脸上汗津津的,瞥见道旁有卖扇子的,便走过去选择了两把男子用的折扇和一把女子用的小团扇。
杜娟将两把折扇都交给李时珍,让他自已挑选一把。李时珍本来有一把折扇,只是出门时忘了带,当下也不推辞,笑吟吟选了一把花鸟图案的折扇。
杜娟知李时珍是个斯文人,笑道:“听说先生是一个秀才,作诗一定行吧,要是在这扇子上面提一首诗,也是一个有意思的纪念。”
李时珍看了杜娟一眼,心中不由一动。
李时珍年方二十岁,这两年因为到各地游医以长见识,故还未论及婚配。汉人碍于礼教之防,李时珍性格又有些放不开,故李时珍平日很少接近年轻女子。
杜娟是一个很特别的苗疆巫女,虽非十分美貌,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动人之处,相处熟了,她说话又轩爽,李时珍不禁暗生爱慕之心。
李时珍微笑道:“我有两年未曾写过文章了,也不知还能不能写出一首打油诗来。”
杜娟本是随口一说,见李时珍有些认真,欢喜道:“先生太谦虚了,先生十四岁就中了秀才,一定是个大才子,要是能给我们的扇子上题诗一首,我们会好好珍而重之的收藏的,拿给别人看了也是好生让人羡慕的!”
杜娟这些话倒是实话,她虽然识得一些字,但并未读过什么文章,平日又没有接触过书生,而秀才在乡下人眼中就是饱读诗书的才子了。如能承蒙李时珍题诗一首,是一件很值得向人夸耀的事情。
李时珍莞尔一笑,说道:“我尽力而为吧。”
杜娟喜孜孜地称谢。说话间邵元节抱着西瓜过来了,杜娟皱着鼻子道:“你真傻,——我们不过是路上吃几块解渴,你怎么买回这么大一二十四小尸13312个西瓜。吃不完你自已抱着走路呵。”
邵元节用苗刀将西瓜剖开,三人站在路边各吃了两块。杜娟见邵元节抱了半个西瓜真要走路,说道:“真好笑,难道进了戏院子还要吃不成。”见附近有几个小孩子在玩石子,杜娟便招呼小孩子们过来吃西瓜,小孩子们怕羞不过来。
杜娟有些尴尬,李时珍瞥了杜娟一眼,便让邵元节将西瓜剖为几块,叫邵元节和自已一道过去递给小孩子们吃。
三人笑嘻嘻继续赶路。在田野间走了一程,邵元节忽唱起歌来——
大山大叶烂成堆,
只因小郎不会吹,
几时吹得木叶叫,
只用木叶不用媒。
杜娟笑眯眯让李时珍唱一支歌,李时珍连忙推辞,说:“我不会唱歌的。”杜娟含笑问道:“你们汉呢,是怕羞么?”
李时珍摇头笑而不答。杜娟清清嗓子,也唱起歌来:
送郎送到河坝头,
妹见船儿泪长流。
篙竿点水催船走,
篙篙点在妹心头。
邵元节听杜娟唱歌,便对唱起来:
一听分离泪满腮,
一张帕子两头揩。
眼泪就像垮堤水,
揩了这边那边来。
李时珍听杜娟声音悦耳,萍然心动。他去过湘西三次,却很少听到湘西男女唱歌,此时听着杜娟的歌声,他恍惚置身于湘西大山之中。李时珍觉得杜娟好有女人味啊,眼见杜娟伤痕不过二三日就会好了,心里竟有些舍不得,只盼能与杜娟多相处一段时日。
走了一程,经过一段偏僻的小道,只见道旁菜地中有一个中年男人在用水浇灌白菜,杜娟鼻子闻到一种异味,瞥了中年男人一眼,竟发现水瓢中的水有些黑乎乎的东西。
杜娟是个巫女,立时反应过来:这是焚烧过什么布条及香烛留下的黑色灰烬,难怪有一种异味!
杜娟心中暗暗纳罕:这人怎么用符水来浇灌白菜呢?
那男子见到三人,便停下浇水,目送三人从菜地边走过去。
杜娟走到竹林中,便停下脚步悄声问李时珍:“请问先生,你们这儿可有用符水浇灌菜地的特别风俗么?”
李时珍纳罕道:“你说什么?用符水浇灌菜地!我可是闻所未闻啊!”
邵元节同杜娟相处已久,听了这话,便知有古怪,点点头附和道:“我也是鼻子中闻到一种符水的味道,这事真有些蹊跷呢……”
李时珍多年采药,鼻子也很灵敏的,虽然不知这是划符焚化之后的气味,但也的确嗅到了异味的。听了杜娟的话,心下颇为疑惑。
邵元节望了杜娟一眼,说道:“会不会是为了盼庄稼丰收呢……”
杜娟知他是因为自已新婚之夜为了来年丰收而行的天人合一的巫术,脸上不由羞红,低眸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说不是这种巫术,因为那种巫术不用焚符的。杜娟不便说那种巫术须由女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