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羽的家乡位于偏远山区,且地域接近南羌苗族,消息闭塞,少与外界来往,也因此保留了比较古老的祭神仪式。
若是在以前,每年的祁神节人们都会准备肥嫩的牛羊和美酒,载歌载舞,共同庆祝这一场欢乐盛宴,然而今年,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忧愁和肃穆。
春种秋收,本是天地自然的法则,可是今年自从三月之后,油菜花开满了田野,眼见着时至仲夏,竟没有一点将要凋败的迹象。
族里的巫师蛊惑人心说,是以往的祭祀太过简朴,天神发怒降祸给这个村落,若想驱祸避灾,就要向天神拿出虔诚的心意来,于是族长带领众多的乡民忍痛捐了钱财,准备举办一场盛大的祭神大典。
乡民们在村口最广阔的地方搭建了祭台,依照苗族人的祭神方式,祭台的前方还搭了一个高大的木塔,专作举火照明和与神灵沟通之用,木桌连成流水席放置在道路的两边,上面还摆着琳琅满目的食物和美酒。
夜晚时分,明月挂在穹空,天际繁星点点,人们点燃了木塔,火光顿时照亮了整个村口,领头的巫师举着禽鸟羽毛做成的法器,绕着祭台念念有词,村民们恭敬的跪在下面,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祭台中央摆着木制的箱子,里面皆是村民敬献给天神的钱财,不过看那巫师盯着木箱奸笑的样子,这些钱财能不能顺利到达天神的口袋,尚且是个悬念。
“这个巫师着实混账,竟连同族人都忍心欺骗,简直可恶!”云皎站在远处的高坡,小身板迎风而立,大义凛然道。
此处的季节异常分明是银时月施法所致,且不说天神早已离开人间,根本不会管凡尘之事,就算真的有天神降祸,岂是一场祭神大典就能躲过的?这里的乡民本就穷苦,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财来,都够他们一年的花销了。
此时的云初末蒙着白纱素帕,只露出幽幽的眼睛一直盯着下面的人群,良久之后,转过头看向云皎:“小皎,我饿了。”
云皎甚是鄙夷,没好气道:“你别这么没出息好不好?那些招摇撞骗的巫师鱼肉乡民也就算了,我们可是有风骨的人!”
面纱之下,云初末撇了撇嘴,转过头又道:“不管,你说过要照顾我的。”
话音刚落,云皎立刻把布袋里的点心拿出来,递到他面前:“来,吃吧。”
云初末斜睨了一眼点心,注视着云皎:“你觉得我会放弃美酒佳肴,在这里啃你的点心?”
满不在乎的偏过头,傲娇的轻哼了一声,迈着大长腿朝向村子里走。
一般来说,在村落的祭神仪式中,若有陌生的外人闯入,都会被视为冲撞神灵,云皎赶紧跟上他,从后面提醒道:“一会儿你被村里人追着打,可千万别说认识我!”
云初末完全没听进她的话,步调不变,目标明确的朝着村口走,素白的衣袂随晚风微微飘着,无比的优雅且从容,若不是那双望着鸡腿的猥琐眼睛,一定能迷倒万千少女。
云皎跟在后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便开口问道:“你那日说有什么祸事,可是与今晚的祭神大典有关?”
云初末一直静默着,隔了一会儿,闷闷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个人!
云皎恨恨的顿住脚步,看着云初末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此处的环境实在太恶劣,连些像样的食物都找不到,他们已经足足啃了两天点心了,这种事情对她而言自然不再话下,然而对云初末这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来说,简直如坠地狱。
不过,即使再怎么装作漠不关心,他还是出手帮了银时月,虽然她有些不太懂,银时月那句‘我们是一样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三天的期限已过了大半,再过一天,银时月的魂魄就是云初末的了,她以前也曾目睹过画骨重生的魂魄被长空之境吞噬的情景,但她实在不愿看到银时月也落得如此下场。
出卖自己的灵魂,来换心爱姑娘三个月的快乐人生。
这是他自己所选,想来即使被吞噬也不会有任何怨言,现在她只希望一切能像银时月所计划的那般,千万不要辜负了他的牺牲,留下任何的遗憾。
正想着,云初末已经向她走回来了,手里还拿着许多东西。
“你你你……”云皎瞪大了眼睛:“是怎么做到的?”
云初末哦了一声,随手一指:“我看那边没有人,就拿回来了。”
云皎顺着他的手势望去,顿时一阵头大,乡民们已经祭祀完毕,四处结伴游乐去了,祭台正好无人把守。而且看那几个空空的盘子,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这些东西都是敬献给天神的吧?
她压低了声音:“喂,万一村民们发现祭品少了,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呢?”
云初末拿着食物的手扬了扬,面无表情的:“那你到底要不要吃?”
荷叶包裹的烧鸡散发着阵阵香气,还有一些精致的瓜果,看上去卖相极好,已经啃了两天冷点心的云皎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扁了扁嘴,不情不愿道:“要!”
刚想伸手接过来,云初末立即缩回了手,将食物藏在背后:“你可是有出息的人,怎么可以招摇撞骗,鱼肉乡民?”
云皎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脸皮厚的嗯了一声,讪讪道:“偶尔没出息一次,这种情况也是使得的。”
云初末眼里带着笑意,偏过头看向别处,十分傲慢的打趣道:“还是算了,有风骨的人一向只喜欢啃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