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丫鬟是个做粗使的,头一回得了这样的差使,心里很紧张,却也很兴奋,这是不是意味着,若是自己打听好了,小姐就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吗?
殊不知,苏绛唇也是随手一招而已,而且,对苏绛唇来说,叫一个丫鬟留意这件事,也算不得什么大功劳——
回到屋里,苏绛唇就斜倚在竹榻上,最近天气逐渐热了,偏偏她是怕热又怕冷的人,所以,一年之内,最怕的就是这两个季节。
紫玉捧着一个青花瓷双鱼罐进来,就见到苏绛唇不停的扇着纨扇,于是笑着道:“前些日子,太太不是说,要让小姐搬去水榭那头住着。偏偏小姐就是不肯。”
苏绛唇白了紫玉一眼,“我年纪大了,还挨得住,可底下的弟弟妹妹就不同了。”
紫玉神色一敛,那个胭脂不是庶女么?宋氏的意思,根本就没有打算让庶子庶女住进去,偏偏小姐横插一脚,说什么也要让他们住了进来,自己反倒窝在屋里头受罪。
“紫玉。”苏绛唇低低道,“他们都还是孩子,能多享受几年,就多享受几年吧。”庶子庶女的地位,是非常低的。等他们再大一点,就慢慢分出尊卑来着说。说到底,苏绛唇的心里有点不好受,都是自己的弟弟妹妹,偏偏就是有尊卑之分。
“可是小姐,这是迟早的事情。”紫玉有点明白了苏绛唇的意思,却是不赞同。“嫡庶分别,是千年来传下来的规矩。小姐,断断不能因为心慈,就乱了规矩。这规矩一乱,就是家宅不宁的兆头…呸,奴婢这是乌鸦嘴,小姐莫放在心里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紫玉急忙在苏绛唇的面前辩白。
苏绛唇陷入沉思,这些道理,她何尝不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有时候反倒左右为难。
紫玉舀了一碗冰镇酸梅汤在青花八仙葫芦碗里头,然后递给苏绛唇道:“小姐,这些事情,都不是小姐眼下要烦的事情。这上头还有太太和老爷在,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小姐还是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这些道理,她何尝不知?可是一想到前世最后的结局,她就不安,总是觉得,若是自己再走错一步,兴许日后还要重蹈覆辙,她不要,她不要那样的悲剧再发生。
捧着手里冰冷的青花碗,她的眼里闪过一抹坚毅,道:“我知道该怎么做的,你放心,我会保重身子。”这一世,她再怎么差劲,也不会沦落到那种地步。何况,她如今对前世的一些事情有点了解,虽说重活一世,已经改变了很多,可谁知道,这些改变会不会是暂时的。就算完全改变了,也不要紧,现在的她,完全不是那时善良单纯的她,如今的她,知道善良是没有用的,如何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已经是她生命里的全部。任何人挡了她的路,她绝对不会再心慈手软——
苏绛唇一走,宋芸娘立即红了眼睛,沙哑着声音喊了一声。“姐姐——”
宋氏看了一眼宋芸娘,心里百味杂陈,这声姐姐,到底有多少真心在里头,罢了,不去衡量,这人啊,要是事事计较,只怕,还没有把数给算清了,就先把自己给气死,于是她悠悠叹道:“说吧,这次又出了什么幺蛾子?”4633832
宋芸娘一听这话,立即拿手帕掩住了眼睛哭着道:“姐姐啊,妹妹命苦啊。”
宋氏一听这话头,微皱眉头,不过,还是耐着性子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你说出来,兴许我也能为你筹划一二。”
宋芸娘这才放下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道:“这话说来就话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宋氏打断了宋芸娘的话,对着宋芸娘道:“你有那个功夫慢慢说,我可没有功夫在这里等你说那些长篇大论,总之呢,你挑重点的事情说。”
宋芸娘顿时有点讪讪,挨着宋氏旁边的位置坐下来道:“还不是我家那位老太太弄出的。当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稀里糊涂跟人家定了什么娃娃亲,后来,老太太也没有把这事放在心里头。如今那家破落户的要上门娶亲。她舍不得长房和二房的,就拿我们三房的岚姐儿填数,你说这黑心不黑心?”
九俗顾顾梅顾四。“岚姐儿毕竟是你们的女儿,再说,不是已经分家了,你们也搬到平州城里来,就算老太太来闹上几场,只要你们不松口,她还能怎么着?”宋氏有点不明白,就这点小动静,至于这么折腾吗?”
一提到这些,宋芸娘觉得自己更委屈了,于是她道:“可不是吗?我起头也是这样想的,好酒好菜招待着他们,结果,老太太软硬不吃,硬是说这亲事,就是给岚姐儿求得。我和你妹夫寻思着,若是一户好人家,顺着老太太也就罢了。谁知道,出去打听了一回,才知道这户人家,在几十年前,在平州这个地界,也算是大户人家。后来,家主宠妾灭妻,弄得家破人亡,好端端的家业跟着败光了。本来这也是上辈的事情,与这亲事无碍,可就在这个节骨眼,这求亲的公子,居然出了一桩丑事,说是去平州的窑子喝花酒,跟人抢起粉头来着。你说,我一个好端端的姐儿,能这么糟蹋吗?”
宋氏听了,不禁有点心疼,对宋芸娘道:“你的苦处,我自然知晓,可这事,我还真不好插手。毕竟,我已经出嫁了,算是苏府的人,不能算是宋府的人。要出头,自然得找两个哥哥出来,我们做女儿家的,不好抛头露面。你现在找上我来,难道还能指望我跟你婆母大闹一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