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韩氏看来,陈进是女婿,不是儿子,明面上就差了一层。倘若紫玉得了陈进的心,又掌管了内宅,韩氏就担心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日后在后宅里说不上话。
为了保住现有的地位,韩氏就只能想着法子留住二房。
有了二房这个搅家精,就不怕生不出是非,一旦有了是非,她就有空子可以钻。一方面,既可以让陈进看出自己的用处,另一方面,也能趁机拿捏紫玉,在他们夫妻之间制造一点摩擦,让他们生出嫌隙,她好渔翁得利。
后面的几句话,打动了韩氏的心,她放下茶盏道:“可不是,我们做人一世,也是求着子孙长进,日后能在坟前……”说到这里,韩氏就住嘴不说了。她只有一个女儿,却比她早死,日后,等她百年之后,谁给她上香?谁给她扫墓?想到这些,韩氏的眼眶红了,一辈子要强,到老的时候才知道,这本事再好也没有用,没有了后续香灯,死后灵魂也没有人祭拜。顾梅顾四。
苏太君笑着回答道:“眼界宽阔不敢说,只是我这个人性子懒,不爱理事。年轻的时候,有婆婆帮着操持,年老的时候,有个媳妇替我挡着。我这个老婆子,就落得清闲,平日里,动动嘴皮子,就有好吃的,好喝的,就往我屋里送。说到底,不管事,也有不管事的好处。”
这就是为什么韩氏要容忍二房的原因,只怕当初二房进京,入住陈府也有韩氏在背后推波助澜。毕竟,韩氏只是陈进的岳母,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考量和思虑。陈进始终要娶妻,娶妻之后,府里的中馈肯定是落入新人手里,韩氏管得再好有什么用,依然挟制不了新人。因此,从一开始,韩氏就有了这个打算,把二房摆到新人的对立面,让陈进左右为难。
“谁比谁能强上多少?”苏太君笑意盈盈,“说到底,我们这些人的岁数已经大了,再折腾,能折腾几年?若是折腾得好,举府称赞,那也是一桩美事,若是折腾得不好,惹得上上下下埋怨,这又何苦呢?”
“性子急,也有性子急的好处。”苏太君笑着道,“婆婆妈妈,没有决断,是管不了一个家的。”
苏太君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出韩氏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自己的境遇和苏太君的不同,有些事情不得不争。jte。
“说句不吉利的话,我们这些老人,都是在世上做客,一个不留神,撒手就走,何苦将大事小事揽在怀里不放?”苏太君见韩氏低头吃茶,浑然不在意,继续说下去。“这人,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还不是求着百年之后那一点香火情。若是在世的时候,惹那些晚辈不舒畅,到了九泉之下,只怕也难以心安。”
苏太君见韩氏羡慕,就意味深长道:“这福气,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自己求来的。年轻那会,我就不喜欢和人家争,婆婆喜欢管中馈,我就让她管。横竖这家业都是留给我的子孙,谁管,还不是一样?等我年纪大了,媳妇进门了,我也不跟媳妇抢,由着他们年轻人折腾。他们年纪轻轻的,折腾来折腾去,依然生龙活虎的,可我年纪大了,多折腾几次,只怕骨头就散了。为了多活几年,多喝一点儿孙孝敬的茶,怎么着,我也不能把自己的身子折腾坏了,你说是不是?”
韩氏心口一窒,随即笑着抚掌附和道:“还是太君说的有几分道理,老身见识浅,比不得太君眼界宽阔。”
像韩氏这种人,她要求的自然不是钱财上的东西,而是在陈府的地位。只要二房和紫玉之间相互牵制,互相掣肘,她才能保住她现有的一切。所谓放宽点,无非就是要紫玉妥协,把二房留下来,好让她自己有发挥的空间的。
“所以我才说,咱们做长辈的,不能让晚辈堵心。今个儿早上,我的身子不爽利,媳妇就闹着要上香给我求平安,若不是我拦着,让苏琳代替她去,只怕今日,你就见不到她了。”苏太君见自己的话打动了韩氏的心,继续劝道:“人心是换人心的,你对别人怎么样,别人心底也是有数的,除非你遇到那些糊涂的。但凡不糊涂的,哪个人不晓得谁对自己是真好还是假好?再说,我们女人一辈子就和婆婆媳妇打交道,当日,我们怎么服侍婆婆的,今日,轮到媳妇服侍我们的时候,就该多想想,做媳妇时候的艰难,你说是不是?”
韩氏听了苏太君的话,露出一丝艳羡,“那是太君的福气。”
韩氏听了苏太君的话,心里不自在,悄悄挪动了一下身子,然后轻声道:“太君说笑了,说到老,老身的年纪比你大。再说,你儿孙绕膝,比起老身孤苦伶仃,不知道强上多少倍,你说是不是?”
韩氏低头,她已经知道苏太君的意思,她们这些人都已经老了,迟早都有撒手的那一日。等到自己撒手的时候,就算把陈进牢牢控制在手里有什么用?人死如灯灭,很多事情,就算自己想管也管不了。到那个时候,还不是由着紫玉来打理这身后事?若是那个时候,紫玉心怀怨恨,想要从中作梗,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再说,百年忌日,清明扫墓,一贯都是女子在后宅打点,若是紫玉有心推脱,陈进能做得了主吗?一年两年尚可,三年四年就不一定了。
九俗顾。后道婆说。“年轻的时候,我们就想着快点老了,好做回婆婆,耍一次威风。等真的年老,才知道,做媳妇的时候,是辛苦了一点,好歹有点盼头。”韩氏露出落寞的神情,“老身是个苦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