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然想,看来曾国藩热,不是空穴来风,这个人身上的确有很多可圈可点的地方。()
在曾国藩的成功道路上,还有一点,就是他的善变。
(五)交错使用儒法道三家学说,依时而变,左右逢源。
曾国藩的一个朋友名叫欧阳兆熊,曾说过曾国藩一生在学理持守上有三变。
第一变是由词赋之学变到程朱理学。说的是早期曾国藩从湖南乡村到北京以后的修身行为。原来只讲八股文,后来才知道程朱理学的修身养性,真正的学问在这里。
第二变是由程朱理学变为申韩之术。他后来奉命到湖南办湘军,认为混乱时期,必须要以重典来治理,严刑峻法,雷厉风行,用的是法家的申韩之术,毫不讲情面。他有一篇奏折,讲我现在做这个事情就是为了社会的安定,老百姓的安宁。我不怕得罪任何人,哪怕所有的人都骂我,我也不在乎。我在《唐浩明评点曾国藩奏折》里讲,一个从政者应该有这样的气魄。当时他有一副很有名的对联,我现在可以送给我们从政的朋友们,就是“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在一个非常时期需要这样做,手段是霹雳的,心肠是菩萨的,是为了百姓好,为了社会好。这就是申韩之术。
但是搞久了不行,弄得他四处碰壁,到处树敌。湖南、江西文武两界都不能容他。最后有人指点他,你不能一味这样蛮干,要以柔克刚,以退为进。所以他后来逐渐体会到黄老之术的妙处,把道家的学理用于他的工作之中去,最后获得了大成功。我的卷一开头,就以两个章节来说这个事情,说他当时的病主要是心病,所谓岐黄可以医身,黄老可以治心,要以黄老之学来医治他的心病。从此曾国藩有了一个新的境界。
(六)成功后不居功,谦退自抑,淡化光环,缩小靶的。
翻开中国史册,常见这样一些故事:与人相处,共患难易,共成功难,功高震主者更是自身难保。人们都知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亡,走狗烹”的典故。这些典故都在提醒人们,成功之位不易居,尤其是在握有生杀大权的君王面前,立有盖世之功的臣子更难自安。这种事情发生,是由主客两个方面决定的,并不能完全归咎于某一方。上司的防范猜疑,同事的眼红嫉妒,属于客观的情形;自我膨胀、自以为了不起,则属主观的原因。曾氏对这种种人性和社会性,看得透彻,甚至到洞若观火的境界,非常清醒。他多次对家人说,自古以来,建立大功又得善终的人不多。
同治三年(1864),经过十几年的千辛万苦后,湘军终于打下南京,取得对太平天国作战的决定性胜利,朝廷给予曾氏封侯之赏的同时,也对他手下的十余万虎狼之师湘军存高度警惕。与曾氏同处于一个战场的其他将帅,一面对他颂扬恭维,好话说尽,一面在暗中竭力挑刺,恨不得将他一棍子打死。
曾氏对这个局面看得很清楚,但是他的九弟曾国荃和他手下的一批人却昏昏然,沉醉于大胜之中,放火烧南京城,大肆抢劫金银财宝,同时又埋怨朝廷对他们的赏赐太薄。以老九为首的吉字营的将领,与曾国藩对当时险恶局面的清醒认识是一个强烈的对比。曾国藩面对这个局面,主要做了下面五个方面的工作:(1)把功劳归之于先帝、太后和朝廷,归之于协同作战的友军。他在给中央的报告、给别人的信件中,反复讲到这个事情,说这是朝廷里太后的功劳,军机处的功劳,朋友们的功劳,我自己没有什么功劳。这个话看起来像是官样文章,其实仔细想一想,也是事实。假如朝廷不支持他,中途撤换他,他也不可能成功;假设友军完全不配合,总是跟他争吵,也不能收到这样的战功。(2)动员牢骚满腹的九弟辞职回家养病。(3)大量裁减湘军,90%的湘军裁掉。湘军当时是一把横在朝廷脖子上的剑。他现在把90%的军队解散,让他们回到家里去当农民,自动斩断羽翼,朝廷最大的顾虑消除了。最后达成一个交易。本来朝廷是要求湘军将攻打南京时得到的金银财宝交公。但是,这些钱都入了私人腰包。他跟朝廷达成一个协议:军队撤退,朝廷也不要钱了。(4)立即裁撤厘金局。厘金局就是收买路钱的卡哨,因为当时湘军没有军饷,朝廷没有钱。沿途设卡,靠收买路钱来保证军饷。老百姓很痛恨这些东西,最不得人心,所以他立即裁掉。(5)在百废待举的时候,他第一件事是修复江南贡院,开科取士,舆论是靠什么人造的?是靠读书人。南京城里被太平天国领导了十多年,正规的科举考试停顿了十多年。曾国藩先修贡院,停顿12年之久的江南甲子科乡试很快举行,1 0多个考生来参考,中国科举史上前所未有。很多父亲带着儿子,爷爷带着孙子来参加考试。这一来,大家都歌颂曾国藩圣明。就这样,曾氏及其代表的湘军集团,较为平安地度过了表面风光、内里危机四伏的政治险滩。
(七)制定正确的战略决策,是曾氏的最大本事。
曾国藩这个人很奇怪。他是带兵的人,但是他自己不能领兵打仗,所谓“将人则胜,自将则败”。就是说他自己带兵打仗一定失败,他指挥别人打仗就胜利。曾国藩早期很多失败都是因为他自己带兵去打,败得一塌糊涂,狼狈不堪。所以他后来凡打仗,就不去。他弟弟打南京,他去看弟弟,一会儿就要走,说我住在这里,